幽荧的胸腔中，那颗暗金色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心脏表面，墟主的脸庞像是要从血肉中挣脱出来，那张脸古老、威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饥渴。
“食……天……者……”
心脏每跳动一次，就发出一次低语。
那声音不像是从心脏传出，倒像是从古墟每一寸葬土、每一具骸骨、每一缕混沌魔气中同时共鸣而出。
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是没想过幽荧的身份有问题，但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把墟主的心脏养在自己体内十万年！
“自愿被猎杀？”林枫盯着那颗心脏，胸口的圣骨残片烫得像是要烧穿他的骨骼，“七十二尊混沌魔神，自愿被墟主猎杀，只为炼制一具能吞吃天道的圣躯？”
“不是圣躯。”
墟主的脸在心脏表面扭曲、重组，最终形成一张完整的嘴。
那张嘴张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每一颗牙齿上都铭刻着不同的混沌道纹。
“是‘天噬之器’。”
“天道无形，却有意志。它制定秩序，它分配气运，它划定生死——它把万物当猪狗圈养了整整一个纪元。”
“我们要炼的，是一具能吃下天道意志，让星海再无规则的……器。”
心脏猛地一缩，又剧烈膨胀。
暗金色的血液从幽荧的胸腔喷涌而出，那些血液在空中凝成七十二道符文，每一道都对应着一具魔神骸骨。
“但现在，计划有变。”
墟主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冷静，冷静得可怕。
“永恒圣躯虽然炼成，但它需要的‘食天者’，必须是能融合混沌与寂灭大道的存在。”
“我做不到，我的弟子寂灭也做不到。”
“所以我们等了十万年。”
“等到你出现。”
林枫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看向那块与骨骼融合的圣骨残片。
那根本不是什么机缘巧合。
那是一个……饵。
“从我在葬圣禁地捡到这块圣骨残片开始……”林枫的声音冰冷刺骨，“就是你们设计好的？”
“是。”
墟主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但设计者不是我，也不是幽荧。”
“是天道自己。”
林枫的眉头一皱。
“听不懂？”墟主的心脏发出一声讥讽的笑，“简单来说——天道也有‘劫数’。每隔一个纪元，它必须经历一次‘噬天之劫’，吞噬掉威胁它的存在，才能继续运转。”
“而这一纪元的劫数，就是你。”
“如果你太弱，天道会轻易吞了你，巩固秩序。”
“如果你够强……”
墟主的心脏猛地炸开。
不是炸成碎肉，而是炸成七十二万九千道暗金色的细丝。
每一根细丝都精准地刺入一具魔神骸骨的眉心。
七十二具骸骨同时抬头，眼眶中的魂火从暗紫色，瞬间转为暗金色。
它们齐声咆哮。
那咆哮声中，不再有混沌魔神的疯狂与毁灭，反而多了一种……贪婪。
对天道的贪婪。
“如果你够强，就吃了它。”
墟主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从心脏传出，而是从七十二具骸骨同时开口。
“吃了天道，成为新的规则。”
“或者被天道吃，成为它的养分。”
“这就是你——林枫，生来就要面对的抉择。”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古墟最深处的那座黑色祭坛，炸了。
不是炸成碎片，而是炸成一团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黑暗迅速膨胀，所过之处，葬土、骸骨、星辰残骸，全部被吞没。
连光都逃不出来。
而在黑暗的中心，缓缓站起一具……躯体。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
时而像是撑天踏地的巨人，时而像是蜿蜒亿万里的魔龙，时而又化作一团不断旋转的混沌星云。
唯一不变的，是它散发出的那种“饥渴”。
对一切的饥渴。
“永恒圣躯……苏醒了。”幽荧的声音虚弱到极点，她的肉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它饿了一十万年，现在……要进食了。”
她看向林枫，眼中最后闪过一丝复杂。
“吃了它，或者被它吃。”
“选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幽荧的肉身彻底化作飞灰。
只剩一缕幽蓝色的残魂，被永恒圣躯张嘴一吸——吞了进去。
连咀嚼都没有。
林枫站在原地，看着那具不断变幻形态的圣躯，感受着胸口的圣骨残片与它产生的共鸣。
那共鸣不是亲近，而是一种……竞争。
像是两头饥饿的凶兽，在争夺唯一的猎物。
“所以，所谓的天道劫数，就是让我和这具圣躯厮杀？”林枫忽然笑了，笑得疯狂，“赢的人，去挑战天道。输的人，成为对方的养分？”
墟主的声音从七十二骸骨中传来：“对。”
“那你们呢？”林枫看向那些骸骨，“十万年前自愿赴死，就为了看这一幕？”
“我们？”
七十二骸骨同时咧嘴——如果那能称之为嘴的话。
“我们是……见证者。”
“也是……”
“最后的食粮。”
说完，七十二具骸骨同时崩解。
不是被外力打碎，而是自我瓦解。
它们化作七十二道混沌本源洪流，一半涌向永恒圣躯，一半涌向林枫。
“吃掉我们，变得更强。”
“然后，去完成我们十万年没完成的……”
“噬天伟业。”
混沌本源入体的瞬间，林枫的脑海中炸开了七十二段记忆碎片。
每一段，都是一尊混沌魔神被墟主猎杀时的画面。
祂们没有反抗。
甚至在被墟主撕裂肉身、抽离神魂时，祂们还在笑。
“吃了天道……”
“吃了那个……把我们当猪狗圈养的……”
“杂碎！”
最后的咆哮在脑海中回荡。
林枫睁开眼。
他的左眼彻底化作混沌漩涡，右眼彻底化作寂灭黑洞。
而胸口那块圣骨残片，终于完全融入了骨骼。
不，不是融入。
是生长。
暗紫色的骨骼从他的胸口开始蔓延，覆盖四肢百骸，覆盖五脏六腑，覆盖每一寸肌肤。
他的身高在暴涨。
十丈、百丈、千丈……
最终停在九千九百九十九丈——这是圣躯的极限高度。
他低头，看到自己全新的身体。
皮肤呈暗金色，表面流淌着七十二种混沌道纹。
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战鼓，每一次搏动都让古墟震颤。
“这就是……圣境肉身。”
林枫握拳。
拳头周围的虚空直接塌陷成黑洞。
但与此同时，永恒圣躯也完成了吞噬。
它吞掉了幽荧的残魂，吞掉了七十二骸骨的一半本源。
它的形态终于固定下来。
那是一具……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怪物。
它有九颗头颅，分别对应龙、凤、麒麟、鲲鹏、饕餮、混沌、梼杌、穷奇、相柳。
它有十八只手臂，每只手臂上都握着一件由混沌法则凝聚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它的下半身是亿万条蠕动的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一张嘴，嘴里满是尖牙。
“吃……”
永恒圣躯的九颗头颅同时开口，发出重叠的声音。
“吃了你……”
“吃了天道……”
“吃了一切……”
它动了。
十八只手臂同时挥动，十八件混沌兵器斩向林枫。
每一击，都足以打爆一颗星辰。
林枫没有躲。
他抬起新生的手臂，一拳轰出。
拳与兵器的碰撞，没有声音。
因为声音也被吞噬了。
碰撞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百里的绝对虚无区域——那里连空间的概念都不存在了。
“不够。”
林枫开口，声音像是从深渊最底层传来。
“这点力量，不够吃天道。”
“所以——”
他的背后，猛地炸开七十二对暗金色的骨翼。
每一对骨翼，都是一尊混沌魔神的脊骨所化。
骨翼展开，遮天蔽日。
“我要先吃了你。”
林枫背后的骨翼同时扇动。
他化作一道暗金色的光，撞向永恒圣躯。
这一次的碰撞，终于有了声音。
那是——
咔嚓！
永恒圣躯的一颗头颅，被林枫生生撕了下来。
那颗凤首还在挣扎，喷出焚世火焰。
林枫看都不看，直接塞进嘴里。
咀嚼。
吞咽。
“味道不错。”
他的气息，暴涨一截。
永恒圣躯剩下的八颗头颅同时发出愤怒的咆哮。
它的一只手臂挥动混沌巨斧，斩向林枫的脖颈。
林枫不闪不避，任由巨斧斩在自己的脖子上。
铛——！
金石交击之声炸响。
巨斧崩出了缺口。
林枫的脖子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你吞了七十二魔神的一半本源。”林枫的右手五指张开，抓向永恒圣躯的胸膛，“我吞了另一半。”
“但现在，我比你多吞了一颗头。”
“所以——”
他的五指刺入永恒圣躯的胸膛。
抓住了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永恒圣躯的动作骤然僵住。
它的八颗头颅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
“你不能……”
林枫咧嘴一笑，笑容里满是疯狂。
“我能。”
他五指一握。
噗嗤——！
永恒圣躯的心脏，被他捏爆了。
暗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每一滴都蕴含着恐怖的混沌本源。
林枫张嘴一吸。
所有血液，尽数吞入腹中。
永恒圣躯开始崩溃。
它的肉身寸寸瓦解，化作最精纯的混沌能量，被林枫背后的七十二对骨翼疯狂吞噬。
九颗头颅、十八只手臂、亿万触须……
全部成了林枫的养分。
当最后一缕能量被吞噬殆尽时——
轰隆！！！
古墟上空，那道金色裂缝猛地扩张。
一只比之前庞大百倍的金色巨眼，从裂缝中浮现。
巨眼中没有瞳孔，只有无穷无尽的天道符文在流转。
它看着林枫。
看着这个刚刚吞噬了永恒圣躯的……怪物。
然后，巨眼眨了眨。
一道声音，直接响彻林枫的神魂深处。
那声音冷漠、至高、不容置疑。
“噬天者……”
“当诛。”
巨眼中，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柱。
那光柱只有手指粗细，但所过之处——
时间停止流逝。
空间凝固成琥珀。
法则崩解成虚无。
这是天道亲自出手的……
天诛。
林枫抬起头，看着那道降临的金色光柱。
他背后的七十二对骨翼猛地收拢，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个暗金色的巨茧。
巨茧表面，浮现出七十二魔神的脸。
祂们齐声咆哮：
“吃了它！！！”
巨茧炸开。
林枫的身影重新出现。
但他的形态，再次改变。
他的头顶长出了一对弯曲的魔角，角上缠绕着寂灭黑炎。
他的背后，七十二对骨翼融合成了一对遮天蔽日的混沌魔翼。
他的双眼中，左眼混沌，右眼寂灭，而在眉心——裂开了第三只眼。
那只眼中，空空荡荡。
只有纯粹的……
饥饿。
“天道……”
林枫开口，声音震荡整个古墟。
“你饿了十万年。”
“我也饿了……”
“二十三年。”
他抬起右手，对着降临的金色光柱，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不如……”
“比比谁吃得快？”
他的第三只眼猛地睁开。
一道灰蒙蒙的光束射出。
那光束与金色光柱碰撞的瞬间——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
只有……
互相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