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足足一个星期。天空依然阴沉。呼啸的北风没有片刻停歇。
林啸天穿着那身雪白的伪装服。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在长白山的山脊线上无声地移动。
零下三十度的严寒。让钢铁都变得脆弱。但他必须动起来。
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就是等死。
他需要食物。更需要弹药。
山下的公路。是日军唯一的补给线。暴雪过后。这条路肯定会重新变得忙碌。
他潜伏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这里视野极佳。能俯瞰几十里外的山口。
寒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但他趴在雪窝里一动不动。手中的毛瑟步枪被熊皮包裹着。只露出冰冷的准星。
他等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中午。视线的尽头。终于出现了黑点。
黑点在白色的雪原上缓慢移动。越来越近。
林啸天的心跳微微加速。他调整了一下呼吸。
发动机的轰鸣声。隔着很远就传了过来。沉闷。吃力。
是卡车。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一辆。两辆。三辆……”
他默数着。
“四辆。五辆。”
一共五辆卡车。车轮上都挂着防滑铁链。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辙印。
车辙非常深。说明卡车装满了货物。
“好家伙。”林啸天低声自语。
他继续观察。
每辆卡车的驾驶室里。都挤着三名日军。副驾驶上架着一挺轻机枪。
每辆卡车的后车厢。都是敞开的。用帆布盖着货物。车厢后面。坐着至少四名全副武装的日军。他们缩在帆布角落。躲避着寒风。
五辆卡车。驾驶室十五人。车厢二十人。
“三十五人。”林啸天迅速算清了人数。“可能还不止。”
这是一块天大的肥肉。
林啸天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他想把这三十多个鬼子全部留在这片雪地里。
但他不能。
他只有一个人。一支枪。
正面硬拼。他连一挺机枪都压制不住。三十多支三八大盖。能瞬间把他打成筛子。
“冷静。”他对自己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看着车队从山崖下缓缓通过。
“五辆卡车。三十多人护送。一定是重要物资。”
他没有动。眼睁睁看着车队驶过。
等车队开出了几里地。他才从雪窝里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
他没有放弃。
他像一匹最耐心的头狼。远远地吊在了车队后面。
日军的卡车在雪地里开不快。时速超不过二十公里。而且经常需要停下来清理路障。或者给发动机加水。
林啸天则在山林中穿行。速度比他们只快不慢。
他必须找到一个完美的机会。一个能让他一击得手。并且安全撤离的机会。
他跟着车队。翻过了两座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日军车队停在了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准备宿营。
三十多名日军跳下卡车。开始清理积雪。生火做饭。设置岗哨。
林啸天趴在千米之外的山坡上。冷冷地看着。
他知道。夜晚宿营。鬼子的防备最森严。他没有机会。
他只能等。
一夜无话。林啸天找了个树洞。裹紧了熊皮。啃了两口冻硬的干肉。就着雪水咽了下去。
他睡得很浅。一半清醒。一半在梦中。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日军车队再次发动。
林啸天也准时起身。继续尾随。
他必须赶在日军抵达下一个大据点之前动手。否则这块肥肉就真的飞了。
他又跟了半天。
机会终于来了。
车队前方。出现了一道极其陡峭的山口。当地人称之为“阎王坡”。
这段山路足有三里长。坡度极大。积雪又厚。卡车想爬上去。必须使出吃奶的力气。
林啸天笑了。
“就是这里。”
他迅速判断了地形。
卡车爬坡。速度会降到最低。而且为了防止熄火或者下滑。车与车之间必须拉开很长的距离。
五辆卡车。等爬到坡顶时。首车和尾车。至少会拉开一两里地。
这就是他的机会。
他不再尾随。而是猛地提速。从侧面的山林中穿插。
他要在车队抵达坡底之前。抢先赶到“阎王坡”的半山腰。
他必须伏击最后一辆车。
林啸天在雪地中狂奔。积雪没过了他的膝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胸口像火烧一样。但他不能停。
半小时后。他终于赶到了预定地点。
“阎王坡”中段。一处S型弯道。
这里是坡度最陡的地方。路一侧是悬崖。另一侧是陡峭的山壁。
林啸天迅速爬上了山壁。在距离路面二十多米高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天然的岩石缝隙。
他整个人缩了进去。枪口从石头缝里伸出来。稳稳地瞄准了下方的弯道。
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一捆缴获的黄色炸药。
这是他上次夜袭营地时。顺手牵羊拿出来的。一直没舍得用。
他检查了引信。计算着时间。
他趴在冰冷的岩石上。静静地等待着。
发动机的嘶吼声由远及近。
第一辆卡车。怒吼着冲了上来。速度慢如蜗牛。车轮疯狂打滑。
林啸天没有理会。
第二辆卡车。隔了足有两百米。也冲了上来。
第三辆。第四辆……
他耐心地等待着。
当第四辆卡车消失在坡顶的转角时。第五辆卡车。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和前面几辆车。拉开了近一公里的距离。
“来了。”
林啸天点燃了引信。
“嗤——”
导火索冒出青烟。
他计算着卡车爬坡的速度。
“三。二。一。”
卡车正好行驶到他下方的弯道处。
“给老子下去吧！”
林啸天猛地将炸药包扔了出去。
炸药包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精准地落在了卡车的正下方。
卡车司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中猛烈炸开。
火光冲天。
卡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砸中。沉重的车头被直接掀飞。
爆炸的气浪。将车厢里的日军和货物。炸得四散纷飞。
整辆卡chē。瞬间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球。
“开火！”
林啸天怒吼一声。仿佛他身后有千军万马。
他手中的毛瑟步枪。同时喷出了火舌。
“砰！”
一名从驾驶室里滚出来的日军。还没站稳。就被一枪爆头。
“砰！”
另一名浑身是火的日军。刚举起枪。就被子弹打穿了胸膛。
车厢里还有幸存者。
两名日军惨叫着。从燃烧的帆布里跳了出来。
他们刚一落地。
“砰！”
“砰！”
林啸天闪电般拉动枪栓。连续两次击发。
两名日军应声倒地。
四个。
林啸天没有停止射击。
他朝着燃烧的卡车。不断开火。
“砰！砰！砰！”
他要确保。这辆车上。再也没有一个活口。
枪声。爆炸声。在山谷中回荡。
坡顶上。那四辆已经开过去的卡车。猛地停了下来。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敌袭！敌袭！”
“在后面！”
“快！机枪！压制！”
日军的吼叫声顺风传来。
林啸天听到了。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迅速收起步枪。从二十多米高的岩石缝隙中。灵巧地滑了下来。
他冲向燃烧的卡车。
烈火炙烤着他的脸。
补给。已经被炸毁大半。
但他看到。在爆炸的冲击下。有几个箱子被甩了出来。落在了路边的雪堆里。
林啸天猛冲过去。
他顾不上烫。一脚踹开一个烧黑的木箱。
里面是黄澄澄的子弹。
“好东西！”
他抓起一把。塞进自己的口袋。
他又看到一个绿色的铁皮箱。是医疗箱。
他一把背在背上。
旁边还有一个帆布包。
他拉开一看。
全是罐头。牛肉罐头。
“哈哈哈！发财了！”
林啸V天大笑。
“哒哒哒哒——”
就在这时。猛烈的机枪扫射声从坡顶传来。
子弹打在卡车残骸上。迸发出刺眼的火星。
“鬼子反应过来了！”
坡顶上的日军。架起了机枪。正在疯狂扫射。
还有十几名日军。端着枪。开始往坡下冲锋。
“撤！”
林啸天没有丝毫恋战。
他抓起那个装满罐头的帆布包。背起医疗箱。口袋里揣满了子弹。
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猛地穿过公路。
“砰！”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他一头扎进了公路另一侧的悬崖。
不。那不是悬崖。
而是一道近乎垂直的雪坡。
林啸天整个人扑在雪上。顺着陡坡。飞速向下滑去。
“射击！别让他跑了！”
坡顶的日军气急败坏地吼叫。
机枪子弹追着他的身影。在雪坡上打出一排排雪洞。
但林啸天的速度太快了。
转眼之间。他就滑下去了上百米。消失在了山谷的密林之中。
“八嘎呀路！”
日军中尉气得跳脚。
他看着坡下那团熊熊燃烧的卡车残骸。又看了看地上那四具日军尸体。
“追！给我追！”
但没人敢动。
那片原始森林。就是传说中“幽灵”的地盘。
下去。就是送死。
林啸天一路狂奔。
他不敢停。
他知道。日军的愤怒。会让他们不顾一切。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一个小时后。他甩开了可能存在的追兵。
他躲在一处隐蔽的石缝里。大口喘着粗气。
他放下背上的东西。开始清点战利品。
牛肉罐头。十二罐。
医疗箱。里面有绷带。碘酒。还有珍贵的磺胺粉。
子弹。他抓了两大把。足有八十多发。
“哈哈哈！”
林啸tian靠在岩石上。忍不住笑出声。
他一个人。干掉了一辆卡车。四个鬼子。炸毁了满车补给。还抢到了这么多宝贝。
“这笔买卖。”
他打开一罐牛肉罐头。用刺刀剜出一大块。塞进嘴里。
冰冷的肉块。却让他感觉浑身燥热。
“划算！”
他狠狠地嚼着。
“鬼子。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长白山的风雪。似乎也无法掩盖这股冲天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