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着咸腥的浪沫,拍在快艇的甲板上,溅起细碎的白珠。天边刚撕开一道鱼肚白,归墟岛的轮廓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隐隐浮在灰蓝色的海平线尽头。
陆队站在驾驶舱外,手里攥着那张从苍鸦口袋里搜出的坐标纸条,指尖被海风冻得发僵。陈曼坐在他身侧的甲板箱上,怀里抱着父亲留下的那本日记,目光落在远处的岛屿上,眼神里混杂着紧张与决绝。
“技术科刚传来消息,归墟岛西侧暗礁区的海流复杂,水下能见度不足三米,”陆队回头,声音压得很低,“海警的两艘巡逻艇已经在岛外十海里处待命,水下考古队的潜水员也在准备装备,不过——”他顿了顿,眉头紧锁,“苍鸦嘴里的‘黑鸦’,至今没有任何踪迹。”
陈曼捏紧了日记本的边角,纸页被海风掀得哗哗作响:“我总觉得,黑鸦不会这么安分。他既然知道我们拿到了坐标,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打捞渡远号。”她抬起头,看向陆队,“我父亲的日记里提过,黑鸦做事最擅长后手,当年他和苍鸦联手,就是靠一手暗棋,才把我父亲逼到了绝路。”
陆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快艇上的队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防弹衣的肩带绷得笔直,手里的枪械擦拭得锃亮。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针正指向六点。
“还有半小时抵达暗礁区,”陆队沉声道,“所有人检查装备,十分钟后,潜水员先下水探测,其他人在艇上警戒。陈曼,你留在艇上,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陈曼刚想反驳,就被陆队的眼神堵了回去。她知道,这是命令,也是保护。她只能点了点头,将日记本塞进怀里,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摩挲着腕间的梅花手表——那根弹出又收回的毒针,至今还让她心有余悸。
快艇劈开海浪,朝着归墟岛西侧驶去。越靠近岛屿,海水的颜色就越深,从浅蓝变成墨绿,再到近乎发黑的深蓝。暗礁区的浪头变得汹涌起来,快艇颠簸得厉害,几个队员忍不住扶着船舷干呕。
“停船!”陆队突然抬手。
驾驶员猛地打舵,快艇在离暗礁群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停下,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
陆队俯身,盯着水下的暗礁。那些礁石露出水面的部分,像狰狞的獠牙,藏在水下的部分,更是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能划破船体。
“潜水组准备下水!”陆队一声令下,两名穿着潜水服的队员立刻背起氧气瓶,戴上潜水镜,翻身跳入海中。
海面溅起两朵浪花,很快又归于平静。只有水面上漂浮的浮标,随着海浪轻轻晃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艇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陈曼攥着衣角,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浮标,手心全是冷汗。
突然,其中一个浮标猛地往下一沉,紧接着,水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气泡声。
“不好!”陆队脸色一变,立刻抓起对讲机,“一号,二号,发生什么事?”
对讲机里只有刺啦的电流声,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另一个浮标也开始剧烈晃动,紧接着,水面突然炸开一道水花,一个潜水员的身影猛地浮了上来,他的氧气瓶已经破裂,脸上的潜水镜歪在一边,嘴里不断往外涌着血沫。
“快拉他上来!”陆队嘶吼道。
两名队员立刻扑过去,将潜水员拽上甲板。那人躺在甲板上,浑身抽搐,指着水下,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潜水服上,有一道整齐的切口,像是被某种锋利的刀具划开的。
陆队的心沉到了谷底。水下,一定有埋伏。
他刚想下令让所有人戒备,快艇的底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哐当”一声,船身猛地一震,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柴油味弥漫开来。
“船底被凿穿了!”驾驶员惊呼,“引擎故障,我们失去动力了!”
陈曼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抓住陆队的胳膊。
陆队扶住她,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四周的海面。归墟岛的阴影笼罩下来,岛上的树林里,似乎有黑影在晃动。
“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陆队拔出手枪,子弹上膛的声音在海风里格外清晰,“黑鸦的人,就在岛上!”
话音未落,岛上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子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朝着快艇射来,打在船舷上,溅起一片片火星。
队员们立刻还击,枪声震耳欲聋。子弹穿梭在海风中,掀起一道道细密的水痕。
陈曼蜷缩在驾驶舱的角落,手里紧紧抱着日记本。她抬起头,透过驾驶舱的玻璃,看到岛上的树林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穿着黑色的风衣,脸上戴着一张乌鸦形状的面具,手里握着一把狙击枪,正冷冷地盯着快艇的方向。
是黑鸦!
陈曼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死死盯着那个身影,突然发现,那人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和她、苍鸦一模一样的梅花手表。
三块手表?
父亲的日记里,明明只写了两块手表,是他和苍鸦的信物。第三块手表,从哪里来的?
就在陈曼愣神的瞬间,黑鸦的狙击枪猛地火光一闪。
“小心!”陆队眼疾手快,一把将陈曼扑倒在地。
子弹擦着陈曼的头顶飞过,打在驾驶舱的玻璃上,瞬间炸开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玻璃碎片溅了陈曼一身,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向陆队。陆队的肩膀上,渗出了一片鲜红的血迹——子弹擦过了他的肩头。
“你怎么样?”陈曼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队咬牙,按住伤口,摇了摇头:“死不了。”他抬起头,看向岛上的黑鸦,眼神里燃起熊熊怒火,“他在试探我们的火力。”
就在这时,海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达声。两艘快艇从归墟岛的另一侧绕了出来,艇上站满了黑衣人,手里的枪械对准了陆队他们的船。
腹背受敌。
陆队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看了一眼脚下不断渗水的船底,又看了一眼岛上的黑鸦,心里清楚,再这样耗下去,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
“陈曼,”陆队突然转头,眼神异常严肃,“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陈曼一愣,看着他:“什么事?”
陆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防水的密封袋,里面装着那张坐标纸条和一枚鹤纹玉佩——正是之前从苍鸦那里缴获的那枚。
“你拿着这个,从船尾的救生艇离开,”陆队的声音压得极低,“往海警巡逻艇的方向走,把坐标交给他们。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陈曼的眼睛瞬间红了:“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这是命令!”陆队的声音陡然拔高,“渡远号的文物,是国家的,不能落在黑鸦手里。你父亲用命守护的东西,你必须替他守住!”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相信我,我会去找你。”
话音未落,黑鸦的快艇已经逼近。黑衣人纷纷跳上他们的船,枪声、喊杀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海面。
陆队猛地推了陈曼一把:“快走!”
陈曼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陆队转身冲向黑衣人,看着他的背影被淹没在刀光剑影里,看着鲜血溅在海面上,染红了一片深蓝。
她咬着牙,眼泪汹涌而出。她抓起密封袋,转身朝着船尾的救生艇跑去。
海风在她耳边呼啸,枪声在她身后轰鸣。她跳上救生艇,割断缆绳,发动机发出一阵微弱的声响,朝着远处的海平线驶去。
她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是陆队用命筑起的防线。而她的前方,是父亲和无数人守护的真相。
归墟岛的阴影,越来越远。但陈曼的心里清楚,这场关于渡远号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黑鸦的真正目的,远不止打捞文物那么简单。而那枚藏在玉佩里的秘密,终将在海风吹拂的尽头,缓缓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