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丝毫未减,豆大的雨点砸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鼓点。陆骁捏着那枚刻着狐狸图案的玉佩,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三年前那桩悬案的细节,如同沉在水底的淤泥,被这枚玉佩搅得重新浮了上来。
死者姓顾,是个做古董生意的老行家,为人低调,却在一夜之间横死在自己的铺子里。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完好,法医鉴定是窒息身亡,脖颈处却没有任何勒痕或掐痕,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当时警方把铺子翻了个底朝天,唯一的异常就是顾老板贴身收藏的一枚玉佩不翼而飞。据顾老板的家人说,那枚玉佩是他早年从一个游方道士手里换来的,说是能辟邪,他从不离身。
陆骁当时盯着卷宗看了三天三夜,愣是没找到半点线索。这桩案子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一扎就是三年。
“陆队?陆队!”小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焦急,“无人机已经调配好了,后山的封锁线也拉起来了,要不要现在就开始搜?”
陆骁猛地回过神,将证物袋攥紧,指节泛白。他抬眼看向小李,目光沉得像雨夜的潭水:“搜,必须搜。另外,把三年前顾氏古董铺那桩悬案的卷宗调出来,我要立刻看。”
小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陆骁会突然提一桩三年前的旧案,但他不敢多问,立刻应了声“是”,转身就往外面跑。
仓库里的警员还在忙碌,清理现场的痕迹,登记尸体和伤员的信息。陆骁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雨丝立刻飘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夜色,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医院的方向。陈曼此刻应该正在接受治疗,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感染,不知道她有没有害怕。
他和陈曼的交集,本就是一场意外。她是高晋身边的人,是警方重点监视的对象,而他是负责缉拿高晋的刑警队长。第一次审讯她的时候,她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眉眼冷淡,一言不发,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后来几次交锋,他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她好像不是真心跟着高晋,更像是在伺机而动。
就像这次,若不是她提前给陆骁传了消息,说高晋要在仓库进行军火交易,警方也不会布下这么大的网。可她为什么要帮警方?是为了自保,还是另有目的?
陆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这盘棋越来越乱。高晋的逃脱,神秘狙击手的出现,还有这枚突然冒出来的狐狸玉佩,以及三年前的悬案……所有的线索,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在了一起,理不清,剪不断。
与此同时,市立医院的急诊病房里,陈曼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雨景。她的小腿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麻药的劲渐渐退去,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护士刚给她换完药,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陈曼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未发送的短信。收件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内容只有短短五个字:玉佩在陆骁那。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
她想起仓库里的那场混战,想起陆骁脱下外套裹住她伤口时的样子,想起他那双带着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他,或许是因为高晋的猜忌和狠辣让她厌倦,或许是因为陆骁身上那股执拗的正义感,让她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可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她的家人,还在高晋的手里。
三年前,她的父亲因为生意失败,欠了高晋一大笔钱,高晋便以此为要挟,逼她留在自己身边做事。她亲眼见过高晋是怎么对付那些欠债不还的人,手段狠辣,令人发指。她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在高晋身边扮演着一个听话的棋子。
直到半年前,她无意中发现高晋在偷偷寻找一枚刻着狐狸图案的玉佩,还听到他和一个神秘人打电话,说什么“拿到玉佩,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她当时没在意,只当是高晋又在搞什么歪门邪道。直到刚才,她在仓库里看到那个假警察身上掉出的玉佩,又听到陆骁提起三年前的悬案,她才猛地意识到,这枚玉佩,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陈曼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不自觉地摸向床头的水果刀。
“别紧张,我不是来害你的。”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陈曼盯着他,眼神警惕:“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和她一起看向窗外的雨景:“高晋手里,还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那两枚玉佩合在一起,能打开一个藏着惊天秘密的盒子。”
陈曼的心猛地一跳:“什么秘密?”
“一个关于妖族的秘密。”男人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妖异,“三百年前,有一只九尾狐妖来到人间,想要统领天下。她的力量被封印在一个盒子里,而打开盒子的钥匙,就是那两枚狐狸玉佩。”
陈曼愣住了,只觉得这一切听起来荒诞不经。妖族?狐妖?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不信?”男人转过头,看向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很快,你就会信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放在床头柜上:“这个,你拿着。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陈曼看着那个锦盒,没有动。
男人轻笑一声:“放心,不是毒药。陆骁那边,你不用操心。我会帮他。”
说完,男人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病房门口,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陈曼看着那个锦盒,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伸手将它打开。
锦盒里,放着一枚小小的、用红线系着的护身符,护身符上,同样刻着一只狐狸。
窗外的雨,还在下。
陆骁这边,已经拿到了三年前的卷宗。他坐在临时搭建的办公点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卷宗里夹着一张顾老板的照片,照片上的顾老板,脖子上戴着一枚玉佩,正是和他手里这枚一模一样的狐狸玉佩。
“陆队,有发现!”小李突然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我们在那个假警察的手机里,恢复了一些被删除的短信。里面有一条,是高晋发给他的,说‘拿到玉佩,去仓库和我会合,事成之后,放你家人走’。”
陆骁猛地抬起头:“还有吗?”
“还有一条,是发给一个备注为‘白裙女人’的号码,内容是‘玉佩已到手,按原计划行事’。”小李说道。
白裙女人。
陆骁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身影。
那个开在老城区巷子里的茶馆老板,那个总是穿着白裙,眉眼温顺的女人。
他想起自己曾经去过那家茶馆,喝过一杯她泡的桂花乌龙。想起她指尖捻着梧桐叶的样子,想起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让人安心的香气。
难道……
陆骁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雨幕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而在老城区的茶馆里,阿璃正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和陆骁手里一模一样的狐狸玉佩。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人间的棋局,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