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黑屏的提示音还在听筒里尖锐地响着，陆队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骨节凸起的弧度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抬眼看向审讯室的门，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却挡不住空气里弥漫开的恐慌——影子敢黑掉医院的监控，就绝不是虚张声势，这是在逼着他们做选择：守着陈曼，就护不住小宝；冲去医院，陈曼这里的线索就可能断在手里。
“副队！”陆队的声音劈破审讯室的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带两个人，立刻去医院！把小宝转移到地下监护室，加派三倍警力，寸步不离！记住，影子擅长潜行，别盯着门口窗户，查通风管道和配电箱，那是他最可能钻的空子！”
副队应声就要往外冲，衣角却被陈曼扯住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铐在手腕上拖出哗啦的声响，眼底的绝望里迸出一丝疯狂的光：“别去地下！影子知道医院的图纸，地下监护室的通风管直通太平间，他能从那里摸进去！”
陆队的脚步猛地顿住。
陈曼这话，绝不是凭空猜测。她和老鬼、影子周旋了这么久，对他们的行事路数，恐怕比警方还要清楚。
“那你说，该把小宝藏在哪？”陆队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里，分辨出真话和陷阱。
“顶楼，消防通道旁边的杂物间。”陈曼的声音抖得厉害，却字字清晰，“那里常年锁着，堆满了旧床垫和报废的医疗设备，监控照不到，通风管也是死路。最重要的是，那里的门是老式的铁栅栏门，换一把新锁，再焊死缝隙，影子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得费些功夫才能撬开。”
副队迟疑地看向陆队，陆队沉吟两秒，果断挥手：“就按她说的做！去之前，先让技术科的人把杂物间里外扫三遍，排查窃听器和微型摄像头！另外，带两个狙击手守在顶楼天台，盯着杂物间的窗户，只要有可疑人影靠近，直接瞄准！”
副队不敢耽搁，转身就跑，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审讯室里又静了下来，只剩下陈曼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不间断的雨声。
陆队走到陈曼面前，解开了她手腕上的手铐。手铐硌出的红痕渗着血丝，在她苍白的手腕上格外刺眼。“你知道的，远不止这些。”陆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影子为什么能精准摸透警方的布防？老鬼的走私货今晚到底要卸在码头的哪个位置？还有李伟，那个失踪的海关稽查员，他手里的证据，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陈曼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过了很久，她才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没藏李伟的证据。他死前，把一个U盘塞给了我，说那是老鬼走私的账本，还有他贿赂海关官员的录音。”
陆队的呼吸一滞：“U盘在哪？”
“我不知道。”陈曼摇着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影子知道李伟把东西给了我，一直在找。我不敢把它放在身上，也不敢藏在家里，就把它……把它埋在了城西墓园，我妈坟前的那棵松树下。”
城西墓园。陆队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指尖已经开始飞快地给技术科发消息，让他们立刻派人去墓园，秘密挖出那个U盘。
“那码头的交易点呢？”陆队追问，“老鬼今晚要交易的货，具体在哪个泊位？”
陈曼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她看着陆队，看着他那双沉静却锐利的眼睛，突然苦笑一声：“陆警官，我帮你，不是因为我信你们警察。我是赌，赌你们能赢过老鬼和影子，赌我能活着把小宝抱回来。”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老鬼今晚的交易点，不在码头的主泊位。他在耍花招，明面上让手下在三号泊位卸货，吸引警方的注意力，真正的货，藏在码头尽头的废弃冷库。那里以前是水产市场的仓库，后来荒废了，只有一个小码头能停船，周围全是半人高的荒草，监控根本拍不到。”
废弃冷库。陆队的瞳孔骤然收缩。难怪线人只查到三号泊位，原来老鬼玩了一手声东击西。
“还有，”陈曼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老鬼这次带的货，不止是普通的走私品。他从东南亚那边弄了一批违禁的药品，说是能治念念的心脏病。这批药是他的命根子，比任何金银珠宝都重要。他今晚亲自去冷库，就是为了盯着这批药。”
陆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老鬼亲自到场，那就意味着，影子也一定会在附近守着。今晚的行动，远比他想象的要凶险。
他刚要开口，裤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去墓园的技术科警员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陆队！我们到了城西墓园，松树下的土是被翻过的！U盘……U盘不见了！”
陆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U盘被人拿走了。
是谁？影子？还是老鬼？或者，是他们都没察觉到的，藏在暗处的第三个人？
陈曼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喃喃自语：“不可能……我埋得那么隐蔽，除了我，没人知道……”
陆队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出破绽。可陈曼的慌乱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的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难道说，除了影子和老鬼，还有另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审讯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一个年轻警员冲了进来，脸色惨白：“陆队！不好了！医院那边传来消息，副队他们到顶楼的时候，发现杂物间的门锁……被人撬开了！”
陆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瞬间漏跳了一拍。
“小宝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小宝没事！”年轻警员急忙说，“副队他们赶到的时候，刚好撞见一个黑影从杂物间里钻出来，双方交火了！黑影被打伤了胳膊，跑了！副队已经带人追上去了，还让我回来问你，要不要……要不要封锁整个医院？”
陆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里，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影子被打伤了？
以影子的身手，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副队撞见？还被打伤了胳膊？
这太反常了。
除非……这是影子故意留下的破绽。
他是在引诱副队追上去，然后调虎离山，再派其他人去抢小宝？
还是说，这个被打伤的黑影，根本就不是影子？
陆队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交织、碰撞。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从一开始，就掉进了老鬼和影子布下的迷局里。每一步，都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陈曼也反应过来了，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抓住陆队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陆队！快！让副队别追了！那是陷阱！影子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小宝，是你！是你手里的线索！”
陆队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看着陈曼眼底的急切，再想起那个失踪的U盘，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的心底缓缓升起。
老鬼和影子，是不是早就知道陈曼会把U盘的位置说出来？所以他们先一步去墓园拿走了U盘，然后又在医院设下陷阱，引开警方的注意力？
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陆队掏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拨通了副队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一片忙音。
副队的电话，打不通了。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一道惊雷划破夜空，惨白的闪电照亮了陆队紧绷的侧脸，也照亮了陈曼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这场博弈，已经彻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