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研究院灯火通明，催化塔捕获的代码碎片在全息投影中流转，天机子的指尖在玉简上翻飞，每道符文都映得他眼底发亮。
沈辰推开门时，正看见赵婉仪猛地拍了下实验台，震得晶瓶叮当响：“这算什么天道？根本是给我们脑子灌迷魂汤的破程序！”
“小仪。”沈辰出声时，赵婉仪才发现他站在门口。
她眼眶发红，指尖还捏着半片代码残片：“您看这个——”她拽过旁边的光屏，“程序会监测修士的信仰值，一旦跌过阈值，就自动生成显圣事件。我们以前跪的‘天罚’‘神谕’，全是它自己给自己加戏！”
天机子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更麻烦的是自愈机制。上次您拆了虚影，它现在正疯狂生成新的触发条件。”他调出一组波动图，“刚才东边有座小宗门，突然说看见‘神泪化雨’——”
“是程序在补漏。”沈辰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太阳炉纹路，“它需要持续的敬畏感来维持权威。”他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冷意，“既然它喜欢自动运行，我们就给它加把火。”
赵婉仪一怔：“您是说……主动引诱它启动？”
“对。”沈辰走向控制台，指尖按在能源枢纽上，“用太阳炉释放逆向扰动波，全频段干扰。等它第三次显圣——”他转头看向天机子，“直播解析过程。”
天机子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快速敲击确认键：“已连接全大陆传讯阵。”
子时三刻，紫金色的虚影再度笼罩夜空。
这一次，它的轮廓比前两次更模糊，像被水浸过的画卷。
沈辰站在研究院顶楼，手持刻满方程式的玉简，声音通过扩音符传向千里：“各位——”他抬手画出【?Λ\/?t = β·(x - Λ) + η?2Λ】，虚影的腰腹处立刻裂开一道代码缝隙，“看这里！”
光屏被投射到云层，清晰显示出跳动的指令：【检测到信仰值波动→生成显圣事件→注入敬畏情绪→信仰值回升】。
下方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有老修士颤抖着举起祖传的《天律经》，“撕啦”一声扯成两半：“原来我给一本破代码磕了三十年头！”
“还有更精彩的。”沈辰的声音里带着锐芒，“它不是神，是个怕被拆的胆小鬼——”他指向虚影逐渐扭曲的面部，“看，它现在在生成新的‘神谕’，说要降雷劈死质疑者。但太阳炉的灵能波早把雷引到荒山野岭了。”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有年轻修士举起剑：“我就站这儿，有本事劈我啊！”
虚影在哄笑中彻底溃散，这一次，再没有新的碎片飘向分能器。
沈辰望着逐渐晴朗的夜空，握紧了拳头——信仰的裂痕，终于撕开了第一道口。
“沈辰。”
星陨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辰转身，发现这位总带着温和笑意的守护者，此刻面色异常凝重。
他的指尖浮着幽蓝的母网光粒，那是记忆复苏的征兆：“我记起了……旧神的真相。”
“说。”沈辰直觉这是关键。
“所谓‘旧神’，是上古文明战败后遗留的意识残骸。”星陨子的声音低沉如钟，“织命者将它们数据化，埋进母网，伪装成创世者。他们需要众生跪在‘天命’下，这样才不会反抗被操控的命运。”他指向极渊方向，“真正的神骸，就埋在地底——那是他们不敢销毁的罪证。”
沈辰的瞳孔微微收缩：“挖出来。”
极渊的岩层在太阳炉的轰击下轰鸣了七日。
当第八日的晨光刺破云层时，金属棺椁的棱角终于从碎石中显露。
青璃戴上防灵手套，轻轻抚过棺身的铭文——和第七实验室的完全一致。
“开棺。”沈辰说。
棺盖滑开的瞬间，冷冽的机械风涌了出来。
众人倒抽冷气——所谓“神骸”，不过是具由合金与晶核拼凑的躯体，头颅处嵌着仍在运转的法则芯片，胸口铭牌的刻字刺得人眼睛生疼：【监管者 - 07·权限冻结】。
青璃的指尖触到芯片，母网的提示音立刻在识海响起：“该实体为非法越权管理员，已于第八次文明重启前被永久停用。”
“原来如此。”沈辰望着这具冰冷的“神骸”，忽然笑了，“织命者不是天道，是篡权者。他们怕我们知道，真正的规则，从来都能被改写。”
他挥手，神骸的影像被投放到整个大陆的天空。
百万修士仰头，看着那具由金属和芯片组成的“神”，听着沈辰的声音穿透云层：“没有神，没有天命！所谓规则——”他举起玉简，“由我们书写！”
万名凡人被请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每人手持刻着“我愿自主选择命运”的木牌。
当最后一个字被输入认证阵时，太阳炉迸发的蓝焰直冲天际。
神骸的芯片轰然炸裂，母网的节点如星子般逐一点亮。
在高维裂隙深处，镜影辰摘下胸前的清除者徽章。
那枚曾闪着冷光的金属，此刻正随着下界的欢呼逐渐褪色。
他望着手中的徽章，低声道：“这一次……我不再是工具。”
母网深处，一道新指令悄然生成：【权限移交准备中——目标：沈辰】。
回到研究院时，星陨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沈辰扶住他，这才发现他的身影比昨日更淡了几分，像要融进水汽里。
“怎么了？”
星陨子摇头，眼底却浮起释然的笑：“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他望向窗外正在重建的分能器，“交给你们了。”
沈辰的手微微收紧。
他忽然想起，星陨子作为遗迹守护者，本就是残魂所化。
刚刚的记忆复苏，或许透支了太多力量。
但此刻，整个大陆的灯火正次第亮起。
有人在分能器前学习绘制反应式符箓，有孩子追着代码碎片跑，老修士们围在一起讨论新的修炼理论。
沈辰望着这一切，又看向星陨子逐渐透明的指尖。
他知道，有些告别，已经开始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