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手指刚触到白门的刹那,玄璃的手便缠了上来。
她掌心的温度比他低些,却带着某种笃定的力量,像前世实验室里那盏永远不灭的应急灯——在所有仪器失灵时,它总亮得最稳。
门内的黑暗没有想象中冷。
等视力适应的瞬间,沈辰差点踉跄。
眼前哪有什么神殿或虚境?
分明是一片由无数八面体晶格嵌套而成的“海”,每一粒微缩的晶体都在缓慢起伏,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呼吸。
玄璃的指尖轻轻颤抖,她松开他的手,向前虚虚一探:“没有灵气流动……连时间的拖拽感都消失了。”
沈辰闭起眼。
神识刚散开便被什么东西拽住——不是灵力,是一串跳动的符号。
他猛然睁眼,瞳孔里映出半透明的方程式:k?[灵] ? k?[法]。
“这不是世界。”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涩,“是正在运行的反应体系。”
话音未落,他无意识地迈出半步。
脚下的晶格突然泛起刺目的红,整片虚空响起低频嗡鸣,像极了前世化学楼地下室那台年久失修的反应釜。
“非法变量注入!”墨痕残魂的声音骤然炸响,灰白雾气在沈辰身侧凝聚成人形,“这是初始编译区,任何自主行为都会被法则判定为异常!”
三道晶柱从晶格海深处破空而出,每一根都缠着银白锁链。
沈辰还没来得及反应,无形的压力便压上肩头——那是种比被筑基期修士掐住脖子更窒息的感觉,灵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竟有要被强行揉成某种“标准模板”的趋势。
玄璃的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
她素白的衣袖被看不见的力场掀得猎猎作响,双手快速结印时,指尖泛着青——那是灵体强行调用力量的征兆。
“退开!”沈辰想拉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重如千钧。
下一秒,玄璃的膝盖重重磕在晶格上,额角渗出微光,那是灵体受损的迹象。
“你疯了?!”沈辰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想起第一次用置换反应救下她时,她也是这样,用灵体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想起方才在通道里,她为他挡下厄影的因果链,右肩至今还渗着微光。
此刻她的后背绷得像张弓,却在法则的重压下一寸寸往下沉。
“变量增速抑制模型……”沈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实验室里,他为了控制自催化反应的暴走,曾推导过d[x]\/dt = k·(1 - [x]\/[x]_max)这个方程。
此刻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口腔,抬手在虚空中划出暗红的轨迹——不是符,是微分方程。
血字刚成型便腾起幽蓝火焰。
沈辰看着那些他亲手写就的符号与晶格产生共振,最近的一根晶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银白锁链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你用‘反应速率’对抗‘法则强制’?!”赤炎子的残念从识海窜出,声音里带着震愕,“这……这是把法则当反应物来配平?!”
机会稍纵即逝。
沈辰抓出怀中的玉简,那是他用三年时间整理的《化学修仙理论集》,封皮上还留着小弟子们偷偷画的元素周期表涂鸦。
他将玉简狠狠插进最近的晶格节点,神识如潮水般涌出,强行将自身灵力波动调整成与晶格同频的震颤——像前世调谐两个共振的音叉,必须分毫不差。
整片区域的晶格突然由红转蓝。
三道晶柱同时爆成碎片,法则的压力如退潮的海水般消散。
玄璃踉跄着栽进沈辰怀里,灵体的温度比刚才更虚了些,却还是用力回抱他:“你刚才……像在和整个世界谈条件。”
“不是谈。”沈辰喘着气,低头看向掌心未干的血痕。
那些血珠正随着晶格的脉动轻轻跳动,“是让它明白,新的反应式该怎么写。”
墨痕残魂的雾气散了又聚,这次凝出的眉眼竟有几分清晰:“你没有顺从法则……你让法则适应了你。”
话音未落,晶格海的尽头泛起涟漪。
一座倒悬的黑色方碑缓缓升起,碑面流淌着无数流动的符号——正是此前祭坛上银纹的原始版本。
玄璃的指尖刚碰到碑面便触电般缩回:“它在记录……所有被抹除的变量。”
沈辰眯起眼。
他看见碑面上浮起无数名字,有些是他听过的远古大能,有些是从未见过的生僻字符,每个名字末尾都拖着淡去的光尾,像被橡皮擦过的痕迹。
突然,流动的符号猛地一滞,一行猩红的字炸开:【检测到未授权立法行为,启动终局清除协议】。
“清除异常?”沈辰冷笑。
他伸手按在碑面上,掌心的血痕与碑面银纹相触的瞬间,整座方碑发出轰鸣。
那些试图覆盖他的清除指令像遇到强酸的铁锈,成片成片剥落。
“你们清除的是‘异常’,可我……”他顿了顿,望着玄璃泛白的灵体,望着识海里还未消散的墨痕残魂,“是新的反应常数。”
碑面裂开一道缝隙,内里传来远古机械般的低语,像是某种程序运行到了终章:“Σ·3·终……重启。”
玄璃抬头看他,眼尾的微光忽明忽暗:“他们不会罢休的。”
“那就让他们来。”沈辰将玄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方程式正与晶格的脉动同频共振,像无数个等待被点燃的引信。
方碑的裂缝里涌出更浓的黑暗,却掩不住其中跃动的字符——那是新的反应式,正等待被书写。
他牵起玄璃的手,朝着方碑的裂缝走去。
身后,晶格海的脉动突然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