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演武场的青石板上，灼热的气息，连空气都被晒得扭曲。
沈辰跪坐在满是尘沙的地面上，喉间腥甜翻涌。
刚才被赵炎那记烈焰掌轰飞时，他撞在演武场边缘的玄铁桩上，后背的衣裳早被磨得破成布条，渗出的血珠往下淌。
外门炼器考核，沈辰，灵力枯竭，器物崩毁，末席。
主考官的声音，成了一场悲喜剧的开始。
演武场四周的看台上，百来号外门弟子哄笑声炸成一片，其中夹杂着几嗓子尖刻的嗤笑：天火峰的废物，果然连最基础的聚灵炉都炼不出来！听说他上个月还想跟内门长老讨教炼丹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沈辰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他望着自己掌心的灼痕，那是刚才炼器时灵力溃散留下的，指尖还残留着金属摩擦的粗糙触感。
前生作为化学博士，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驱动物质。
可现在，他确实是玄天大陆那个同名同姓的废柴，灵力稀薄到连凝聚成线都做不到。
沈辰，一道清冷女声突然刺穿喧闹。
林婉儿踩着云纹绣鞋走到他面前，
她指尖捏着的婚书被撕成两半时，这撕裂声音比打耳光更疼。
沈辰抬头，看见未婚妻眉峰微挑，眼尾的朱砂痣像滴冷掉的血：你这样的废物，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哄笑瞬间拔高了八度。
沈辰听见有人喊林仙子好魄力，有人吹起刺耳的口哨。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一道灼热的气浪顶得向后仰去——赵炎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玄色劲装下肌肉绷紧，掌心跃动着赤红色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焦糊味。
废物也配占着核心弟子名额？赵炎的靴尖碾过沈辰手背的伤口，我替天罚峰清理门户。
烈焰掌带着灼风劈下的刹那，沈辰本能地蜷缩成团。
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混着前世实验室里通风橱的嗡鸣——那是他在分析金属腐蚀数据的夜晚，电脑屏幕蓝光映着试管架上的铁钉，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着。
铁与铜离子的置换反应。这个念头突然炸开。
沈辰的手指无意识抠进怀里，触到半枚生锈的铁钉——那是他前日在炼器房捡的，本想研究锈层成分。
此刻，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铁钉，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锈迹斑斑的钉身上。
赵炎的掌风已经扫到他发梢。
沈辰猛地将铁钉掷向脚边——那里有块被他炼废的丹炉残渣，前日炼丹时溢出的铜盐水溶液还未完全蒸发。
置换反应，放热！他在心里吼出这句话。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
铁钉扎进湿润的泥土，锈层在血液的弱酸性环境中溶解，露出银白色的铁单质。
泥土里的铜离子像被磁石吸引，争先恐后附着在铁钉表面——铁原子失去电子，铜离子获得电子，红色的铜单质如珊瑚般从铁钉上生长出来。
更剧烈的是反应释放的热量。
沈辰看见泥土里的铜屑被高温引燃，腾起橘红色的火焰，像突然炸开的流星群，裹着灼热的气浪直扑赵炎。
什么鬼东西！赵炎显然没料到这招，慌忙结印召唤火盾。
可铜燃烧的温度远高于普通火焰，火盾刚成型就被烧出个窟窿，灼热的铜屑溅在他小臂上，立刻烫出一串水泡。
他踉跄着后退三步，玄色袖口被烧出个焦黑的洞，脸上的狂傲彻底裂成惊惶。
演武场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刚才那根本不是什么术法，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法诀口诀，不过是块破铁钉和一滩泥，竟烧得天才弟子狼狈成这样？
沈辰撑着地面坐起来，掌心的血滴在泥土里，和未反应完的铜盐混出诡异的蓝，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望着自己发颤的手，喉咙发紧。
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体内有丝若有若无的力量在游走，像前世用玻璃棒搅动溶液时，分子碰撞的震颤——那是灵力吗？
可这灵力没走任督二脉，反而顺着他对化学反应的记忆，精准地引导了物质变化。
你...你使诈！赵炎捂着胳膊冲过来，却被主考官抬手拦住。
考官盯着地上的铜屑，又看了看沈辰染血的指尖，皱眉道：赵炎，大比已毕，私斗按门规处置。
赵炎狠狠瞪了沈辰一眼，甩袖离去时撞翻了旁边的石桌。
林婉儿站在原地，指尖还捏着半张婚书，目光扫过沈辰时顿了顿，最终跟着赵炎的背影离开。
看台上的议论声渐起：那是术法变异吗？没见过这种灵诀...废物走运罢了，下次有他好看。
沈辰低头捡起那枚铁钉。
铁钉表面的铜层在阳光下泛着红，像块淬了血的玛瑙，摸上去还有些余温。
他用袖子擦了擦，将它收进怀中——这不是走运，是规律。
前世实验室里，他用盐酸除铁锈时算过反应式；用硫酸铜镀铜时测过放热值；现在，这些数字和公式，成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武器。
有意思。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辰猛地抬头，却只看见演武场上方浮动的白云。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意，像被谁轻轻点了下——是神识？
广场角落的阁楼里，李玄机放下手中的青铜罗盘。
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疯狂旋转，指向演武场的方向。
他捻着花白的胡须，屈指弹飞一道微光，那光没入沈辰后颈，化作一枚淡金色的印记。
待做完这些，李玄机转身走向阁楼深处，袍角扫过案几上的《阵法精要》，书页自动翻到天地物变那章。
沈辰揉了揉后颈，没察觉那丝异样。
他望着掌心的血痕，又摸了摸怀里的铁钉，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
刚才的反击只是开始——当别人还在纠结灵力多寡时，他已经摸到了更本质的东西：修仙不是操控灵力，是操控物质变化的规律。
而规律，从不会偏袒天才。
演武场的人群逐渐散去，只余他一人站在焦黑的铜屑里。
风卷着尘土扑来，他却闻到了实验室里熟悉的金属离子味——那是属于他的，新的战场。
赵炎，林婉儿，沈辰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轻声道，下一次，我会让你们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降维打击。
他转身走向天火峰的方向。
远处传来晚钟，浑厚的钟声里，沈辰摸了摸怀中的铁钉，感觉到体内那丝灵力又开始躁动——这次，他能清晰地到它，像无数微小的粒子，正按照某种他熟悉的轨迹，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