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皇城的繁华远超张沿想象。
夕阳余晖中，高达百丈的城墙泛着金属光泽，城门处车水马龙，商队、行人排成长队等待入城检查。城楼上金甲卫士肃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接近的人。
张沿和月华排在入城队伍中，两人都做了伪装。张沿易容成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修士，月华则藏身青铜镜中，只在必要时现身。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来自东荒的散修师徒，进城采购药材。
“皇城戒备比上次更严了。“张沿低声说，注意到每个入城者都要接受铜镜照射和问询，“看来玄冥子已经通知了皇城守卫。“
月华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别担心，你的伪装很完美。守城士兵最多筑基期，看不破我的幻术。“
队伍缓慢前进，终于轮到张沿。守城士兵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胸前佩戴着“皇城司“的徽章。
“姓名？来处？目的？“士兵机械地问道，手中铜镜对准张沿。
“林墨，东荒青岚城散修。“张沿恭敬回答，“来皇城采购药材。“
铜镜毫无反应，士兵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没什么破绽，便挥手放行：“记住，皇城宵禁，亥时后不得在街上逗留。违者重罚！“
张沿点头应是，快步穿过城门。踏入皇城的瞬间，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宽阔的主街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两侧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香料、药材、熟食、铁器...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城市气息“。
“先找地方落脚。“张沿沿着主街行走，目光扫视两侧的客栈招牌，“最好选个不起眼的小店。“
月华赞同道：“城南悦来居不错，价格适中，客人杂，不容易引人注目。“
按照月华的指引，张沿很快找到了这家客栈。它位于一条僻静的小巷内，门面不大但干净整洁。掌柜是个笑眯眯的胖子，见有客人上门，热情招呼：“客官住店？本店有上中下三等客房，价格公道！“
“一间中等房，暂定七天。“张沿递过几块灵石。
掌柜收了钱，递过一把铜钥匙：“二楼左转第三间。需要热水或饭菜随时吩咐小二。“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有独立的卧榻和打坐区，窗外能看到小巷景色，既安静又便于观察。张沿布下简易禁制，确保安全后，才取出青铜镜。
月华的影像浮现，比之前凝实了许多，但脸色仍有些苍白：“皇城气氛不对，街上巡逻的皇城司士兵太多了。“
张沿点头：“我刚才注意到，城墙上还增设了了望塔，似乎在防备什么。“
月华沉思片刻：“可能与我们无关。根据剑灵给的信息，皇城最近应该正值祭天大典前夕，太子与二皇子的夺嫡之争进入白热化阶段。“
“祭天大典？“张沿好奇地问。
“中州皇朝每百年举行一次的盛大仪式，由皇位继承人主持。“月华解释道，“谁能主持大典，谁就是下一任皇帝。现任皇帝年迈，这次大典实际就是确定继承人的仪式。“
张沿若有所思：“所以太子和二皇子会不择手段争取这个机会...那天道盟站在哪边？“
月华摇头：“不确定。但以幽夜魔君的作风，肯定会暗中操控局势，让对自己有利的人上位。“
两人正讨论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张沿凑到窗边，看到一队金甲士兵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犯人走过小巷，为首的军官正在训话：
“...这些叛逆胆敢刺杀太子殿下，罪该万死！明日午时，皇城广场公开处决，以儆效尤！“
张沿心头一凛：“刺杀太子？看来皇城局势比我们想象的更紧张。“
月华神色凝重：“事情蹊跷。太子一向深居简出，护卫森严，怎会轻易被刺客接近？除非...“
“除非是自导自演？“张沿接话，“借机铲除异己？“
月华点头：“很有可能。不过这对我们反而是机会。皇城注意力被内斗吸引，搜查外来者的力度会减小。“
当晚，张沿决定外出打探消息。皇城的夜晚并不寂静，反而比白天更加热闹。主街上灯火通明，酒楼茶馆人声鼎沸，正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他选了一家名为“听风阁“的茶楼，这里客人三教九流，谈论的话题从朝堂政事到江湖秘闻无所不包。点了一壶灵茶，张沿坐在角落，静静聆听周围的对话。
“...听说了吗？太子遇刺是二皇子指使的！“
“嘘，小声点！不过据说皇上震怒，已经收回二皇子的监国印信了...“
“我看未必。二皇子背后有国师支持，没那么容易倒台...“
张沿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看来二皇子与国师玄冥子关系密切，而太子则似乎处于劣势。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邻桌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天道盟最近动作频频，据说在找什么人...“
“嘘！别提那个名字。我表哥在皇城司当差，说前几天国师亲自下令，全城搜查一个叫的年轻人...“
“为何？那人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跟太虚镜有关...“
张沿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起身离开茶楼。看来玄冥子确实已经将他的信息通报全城，必须更加小心。
回到客栈，他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月华。月华听完，若有所思：“二皇子与玄冥子勾结...这倒不意外。但太子为何会成为刺杀目标？按理说，幽夜魔君应该更倾向于控制太子才对。“
张沿猜测：“也许太子不愿合作？“
月华摇头：“不太可能。中州皇族一向软弱，面对天道盟的压力，很少有反抗的勇气。“她突然想到什么，“除非...太子背后也有人支持！“
就在这时，青铜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镜面不受控制地显示出一幅画面——皇城中央的皇宫内，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老者正在书房中批阅奏折。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竟似透过镜面直视张沿！
“太虚族的小家伙，你终于来了。“老者的声音直接在张沿脑海中响起，“朕等你多时了。“
张沿大惊失色：“中州皇帝？！“
月华也震惊不已：“怎么可能？他怎么能感应到太虚镜的窥探？“
老者——中州皇帝微微一笑：“不必惊讶。朕虽非修士，但身负皇道龙气，对太虚之力格外敏感。“他顿了顿，“明日午时，御花园东侧小门，朕有要事相告。事关太虚族存亡，务必前来。“
画面突然中断，镜面恢复平静。张沿和月华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震惊了。
“会不会是陷阱？“张沿警惕地问。
月华沉思良久：“不好说。但中州皇帝确实有些特殊——他虽无修为，却能调动皇道龙气，某种程度上比元婴修士还难对付。按理说不屑于设这种小陷阱。“
“那去还是不去？“
“去，但要做好万全准备。“月华下定决心，“若真有关于太虚族的重要信息，值得冒险。“
次日午时，张沿如约来到皇宫外。御花园东侧确实有个不起眼的小门，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林公子？“太监低声询问，见张沿点头，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穿过几道隐蔽的回廊，太监将张沿带到一处僻静的凉亭。亭中，中州皇帝独自品茶，见张沿到来，挥手示意太监退下。
“坐。“皇帝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不必拘礼，今日朕是以个人身份见你。“
张沿谨慎入座，暗中戒备。近距离观察，这位皇帝虽已年迈，但双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陛下召见，不知有何指教？“张沿开门见山。
皇帝不答反问：“你可知太虚族与中州皇朝的渊源？“
张沿摇头。月华曾提过太虚族超然世外，很少与世俗王朝往来。
皇帝轻啜一口茶：“三千年前，玄霄界大乱，域外天魔入侵。是中州太祖与太虚族长联手，才击退强敌，保全此界。“他目光深远，“为此，太祖与族长立下血誓：皇族与太虚，永为兄弟，共护玄霄。“
张沿心头一震，这秘辛连月华都未曾提及。
皇帝继续道：“千年前太虚之劫，皇族本应相助，奈何当时朕的祖父被幽夜魔君蛊惑，袖手旁观...这是朕一族永远的耻辱。“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古朴的玉佩，推到张沿面前：“此乃当年血誓信物，今日物归原主。“
张沿接过玉佩，触手温润，正面刻着“太虚“二字，背面则是“永誓“二字。更神奇的是，玉佩一入手，他体内的太虚圣血就微微沸腾，似乎产生了共鸣。
“陛下今日相邀，不只是为了归还信物吧？“张沿直指核心。
皇帝赞赏地点头：“不错。朕要告诉你两件事。“他压低声音，“其一，二皇子已被幽夜魔君控制，成了傀儡。其二，皇城司统领实为太虚族潜伏千年的暗子，真名。“
张沿差点跳起来：“什么？！“
这个信息太过震撼。皇城司统领冷锋是太虚族人？而且潜伏千年？
“不必惊讶。“皇帝平静地说，“当年太虚族长预见到大劫将至，提前布置了许多后手。玄影就是其中之一，他改头换面潜入皇城，就是为了等待转机。“
张沿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陛下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时机已到。“皇帝目光炯炯，“祭天大典三日后举行，幽夜魔君计划在那天彻底控制皇族。我们必须阻止他！“
张沿刚要说话，突然感到青铜镜剧烈震动。镜灵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小心！这皇帝有问题！他在说谎！“
几乎同时，月华也发出警告：“张沿，快走！这不是真正的皇帝！“
张沿心头警铃大作，猛地起身后退。然而已经晚了——“皇帝“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四周空间突然扭曲，凉亭变成了一个漆黑的牢笼！
“哈哈哈，太虚族的小杂种，果然上钩了！“假皇帝大笑，面容扭曲变化，最终变成一个阴鸷的中年男子，“本座乃天道盟副盟主血煞，奉魔君之命，特来取你性命！“
张沿暗骂自己大意，竟然没看出这是个陷阱。他立刻运转《太虚衍道经》，准备突围。
血煞狞笑着挥手，牢笼内顿时血雾弥漫，无数怨魂尖啸着扑向张沿。这些怨魂不同于普通鬼物，每一只都散发着金丹级别的威压，显然是被特殊炼制的“血煞魂“！
危急关头，青铜镜自动飞出，镜面青光暴涨，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张沿护在其中。月华的影像完全显现，双手结印，一道道银光射向四周，暂时阻挡了血煞魂的攻击。
“镜灵前辈，助我！“张沿在心中呼唤。
镜灵却没有回应，反而镜面开始闪烁不定，似乎在挣扎什么。月华见状，脸色大变：“不好！镜灵被干扰了！这牢笼有克制太虚镜的禁制！“
血煞得意大笑：“不错！这锁虚牢专为太虚镜设计，任你神通广大也休想逃脱！“
张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局势。血煞是元婴初期修为，加上锁虚牢的辅助，正面突围几乎不可能。但对方似乎想活捉他，而非直接击杀，这就给了周旋的余地。
“血煞，你抓我不就是为了太虚镜吗？“张沿突然开口，“放月华前辈离开，我自愿交出镜子。“
月华厉声喝止：“张沿！不可！“
血煞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哦？你肯主动交出太虚镜？“
张沿点头：“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以心魔起誓，保证月华前辈安全离开。“
血煞犹豫了。心魔誓约对修士约束力极强，一旦违背，进阶时必遭心魔反噬。但太虚镜的诱惑实在太大...
“好！本座答应你！“血煞最终点头，“以心魔起誓，只要张沿交出太虚镜，我便放月华离开，绝不为难！“
张沿看似松了口气，实则暗中运转《太虚御空诀》。他刚才注意到，锁虚牢虽然能克制太虚镜，但对太虚圣体的空间能力影响有限。如果能短暂撕裂空间...
“给你！“张沿突然将青铜镜抛向血煞，同时全力运转体内圣血，眉心圆月印记大放光明！
血煞注意力被太虚镜吸引，下意识伸手去接。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张沿双手如刀，在身前狠狠一划——
“刺啦！“
空间被撕裂出一道缝隙！张沿抓住月华的手，纵身跃入缝隙。血煞反应过来，怒吼着挥出一道血箭，但还是慢了一步，只擦破了张沿的衣袖。
“该死的小杂种！“血煞暴跳如雷，“传令下去，全城戒严！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
空间裂缝的另一端，张沿和月华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一条阴暗的下水道中。这里是皇城地下排水系统，潮湿恶臭，但暂时安全。
“你太冒险了！“月华又惊又怒，“若空间裂缝稍有偏差，我们可能永远迷失在虚空中！“
张沿苦笑：“当时别无选择。“他检查了一下青铜镜，幸好最后时刻用灵力将其召回，否则真落入血煞手中就糟了。
月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太虚镜比我重要得多...“
“因为前辈比什么都重要。“张沿认真地说，“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青岚宗了。“
月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但很快隐去：“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我们...我们还有使命要完成。“
张沿点头，转移话题：“那个假皇帝说的信息，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关于冷锋的部分可能是真的。“月华思索道，“太虚族长确实喜欢布置暗子。但我们需要验证。“
正说着，青铜镜突然自动亮起，镜面显示出一条复杂的路线，最终指向皇城司衙门。
“镜灵前辈？“张沿试探地问。
镜灵的声音终于响起，却带着一丝张沿从未听过的冰冷：“按路线走，去见冷锋。他是关键。“
月华皱眉：“镜灵前辈，您刚才为何不助我们脱困？“
镜灵沉默片刻：“锁虚牢中有克制我的禁制，一时无法突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已经调整了频率，不会再被那种禁制影响。“
张沿总觉得镜灵有些不对劲，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按照镜面指引，两人在下水道中穿行，最终来到一个隐蔽的出口，正好在皇城司衙门后方。
“皇城司重地，守卫森严。“月华提醒，“我们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张沿灵机一动：“不如直接求见？就说有关于太子的重要情报。“
月华眼前一亮：“好主意！太子遇刺案闹得满城风雨，冷锋作为皇城司统领，必定急于破案。“
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从正门求见。守卫起初不肯通传，但张沿亮出几块中品灵石后，态度立刻软化，答应去禀报。
不多时，一个侍卫出来引路：“统领大人有请。“
皇城司内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穿过几重院落，侍卫将两人带到一间朴素的书房前：“进去吧，大人在等你们。“
推门而入，书房内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正在批阅文书。他面容冷峻，眉宇间有股肃杀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说吧，什么情报？“冷锋头也不抬地问，声音低沉沙哑。
张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取出皇帝提到的玉佩，放在桌上：“大人可认得此物？“
冷锋瞥了一眼，身体猛然僵住。他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这是...太虚血玉？！“
张沿点头：“皇帝说，您真名叫玄影，是太虚族长千年前布下的暗子。“
冷锋——或者说玄影——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长叹一声：“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起身关紧门窗，又布下隔音结界，然后单膝跪地：“太虚族暗卫玄影，参见族长！“
张沿连忙扶起他：“前辈请起。我不是族长，只是转世之身。“
玄影摇头：“血脉既认，便是族长。“他仔细打量张沿，满意地点头，“不错，圣体已觉醒七成，比预期的快。“
月华忍不住问：“玄影师兄，你真是族长当年布下的暗子？“
玄影点头：“正是。当年族长预见到大劫将至，命我改头换面潜入皇城，等待转机。“他指了指脸上的伤疤，“这伤不是假的，是为了掩盖太虚血脉特征，我自己划的。“
张沿心头一震，这是何等的忠诚和牺牲！
玄影继续道：“千年潜伏，我终于等到了族长归来。现在，是时候执行逆鳞计划了！“
“逆鳞计划？“张沿和月华异口同声地问。
玄影压低声音：“族长当年预见到幽夜魔君终会试图打开太虚秘境，夺取世界本源。因此制定了逆鳞计划——故意让部分族人带着不完整的太虚镜逃离，引诱魔君集齐碎片。而真正的杀招是...“
他话未说完，青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灵的声音冰冷地打断：“够了！玄影，你话太多了！“
一道青光从镜中射出，直取玄影眉心！张沿眼疾手快，一把推开玄影，青光擦着他的肩膀射入墙壁，无声地腐蚀出一个大洞。
“镜灵前辈！你干什么？“张沿又惊又怒。
镜灵的身影完全浮现，却不再是往日的慈祥模样，而是面目狰狞：“愚蠢的蝼蚁！差点坏了本座大计！“
月华脸色惨白：“你不是镜灵...你是...幽夜魔君的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