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李言淳在一种极不舒服的状态中醒来。
不仅仅是宿醉带来的钝痛,太阳穴更像是有根针在持续扎刺,喉咙干得发紧,胃里隐隐翻搅——这是昨晚被人暗中下药的后遗症。
阳光透过厚重窗帘未合拢的缝隙,形成一道光柱,尘埃在其中狂舞,刺得他眯起了眼。
他习惯性地去摸床头的手机,却发现手机下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林云深干净利落的笔迹,提醒他今天的行程和几个重要的跨国会议时间。
“呵,”李言淳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几乎能想象出林云深写下这些时那副一丝不苟的表情。
他坐起身,按下内部通话键,习惯性地吩咐:“林秘书,一杯黑咖啡,另外……”
话说到一半,他突兀地顿住了。
因为听筒里传来的,是酒店管家恭敬而全然陌生的声音:“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李言淳皱了皱眉,挂断电话。
他拿起手机,直接拨打林云深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冰冷的提示音,刺破了他清晨尚存的混沌。李言淳的眉头彻底拧紧。
林云深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这是铁律。他耐着性子,又拨了几次,依旧是关机。
一股无名的怒火开始在他胸腔里积聚、升温。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却在动作间,感觉到身体某种难以启齿的、过度使用后的异样感,以及腰间隐约的酸胀。
与此同时,一些破碎的、滚烫的、充满纠缠与喘息的画面,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猛地撞进他的脑海——
昏暗的灯光,急促的呼吸,汗湿的皮肤,还有……林云深那双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眼眸,在那一刻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疯狂与痛苦。
他想起来了。
昨晚,不仅仅是被人下药。是林云深把他从那个脏肮脏的酒店带回来,是他……帮自己解的药。
“呃……”李言淳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不适,更有一种被冒犯、被玷污的极端恼怒。
他竟然……和跟了自己六年的秘书……
就在这怒火与恶心交织,即将达到顶点,他准备立刻联系安保部门,对林云深发出“追杀令”时,他自己的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是集团人事总监打来的越洋电话,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和难以置信。
“李总,抱歉打扰您。我们收到林云深秘书发来的辞职邮件,邮件显示是从本地发出的。根据公司流程,我们需要向您确认……”
“辞职?”李言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他人在哪里?”
“邮件里只说因个人原因辞职,即刻生效,并未交代其他。我们尝试联系他,但他的手机已经无法接通……”
“找!”李言淳几乎是低吼出来,额角青筋因极度愤怒而突突直跳,“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立刻通知安保部和信息部,不惜代价,我要知道他现在的位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挂了电话,李言淳胸口的怒火几乎要炸裂开来。个人原因?即刻生效?
林云深竟然敢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跟他玩失踪?谁给他的胆子!
他李言淳的人,就算是不要了,也该由他亲自决定去留。
这种不告而别,尤其是在那样的事情之后,无异于对他的公然挑衅、背叛和……羞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李言淳在极致的暴怒中度过。他取消了原定的行程,坐在套房的客厅里,一遍遍听着各方传来的、毫无进展的汇报。
林云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酒店监控显示他昨天深夜独自离开,并未携带大量行李。机场、火车站、海关,都没有他使用常用证件离境的记录。
他的银行账户没有大额异动,社交网络停止更新,所有亲朋好友都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他利用这六年来对李氏集团内部运作、尤其是对安保和信息部门追踪手段的极致了解,完美地规避了所有常规甚至是非常规的寻找路径。
他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激起一圈涟漪后,彻底沉入了水底,再无踪迹。
李言淳的怒火,在一次次落空中,逐渐转化成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一种掌控权失落的恼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被彻底剥离了某种习惯而产生的空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