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那条信息瞬间,赵云笙的呼吸骤然停滞。他下意识地站起身,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按下了回拨键——他无法对叶靖川可能的遭遇视而不见。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短暂几秒里,他下意识地将身边的李言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近乎机械地、一下下抚过对方的发丝,试图用这个动作安抚对方,也安抚自己骤然纷乱的心绪。
李言之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紧抿的唇线透出极致的隐忍。
如果赵云笙此刻能稍稍从自我的情绪漩涡中抽离,仔细看一眼李言之的脸,他会发现那上面早已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被反复刺伤后的、近乎死寂的灰败。
那是一种预感成真的绝望,是对眼前人永远无法摆脱过去枷锁的彻底失望。
电话接通了。
“叶先生。”赵云笙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但那细微的颤抖依然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电话那头,叶义康的声音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与冷硬,只剩下被现实碾碎后的疲惫和沙哑,像一个普通的、为儿子心力交瘁的父亲:“云笙……”
他艰难地停顿,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丝,“我……为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是我错了……”
赵云笙沉默地听着,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碱水里,收缩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这份道歉非但没有让他轻松,反而加重了他的愧疚。
如果叶义康一直强势到底,他或许还能硬起心肠,可对方此刻的卑微,却将所有的道德压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肩上。
叶义康深吸一口气,那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绝望的颤音:“靖川他……情况非常不好。自从那次之后,他把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不见任何人,不吃不喝,瘦得……已经脱了形。医生诊断是深度的抑郁,伴有躯体化症状……我,我用尽了办法,真的没办法了……”
“赵云笙,算我求你,”这位曾经在赵云笙面前极尽威胁的男人,语气里竟带上了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过去是我不对,是我硬生生拆散了你们,是我造孽!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回到他身边?哪怕只是陪他走过这一段,骗骗他也好……他现在,大概只愿意听你的话了……”
“轰——”的一声,赵云笙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叶靖川憔悴苍白、眼神空洞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与记忆中那个笑容明亮、充满活力的青年形成了残忍的对比。
是他,是他赵云笙简接将那个阳光开朗的叶靖川变成了如今这副破碎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当初的闯入和后来的“放弃”,叶靖川或许不会陷入如此的深渊。
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愧疚感,混合着道义上的责任和一丝对过往的复杂情愫,像无数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他欠叶靖川的,这份债,似乎永远也还不清。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叶义康在另一端几乎要崩溃,才用干涩的嗓音哑声问道:“靖川……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这句话里浸透的关切和沉重,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那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源于深深亏欠的牵挂。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砰!”
李言之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力道之大,让猝不及防的赵云笙踉跄了一下。
紧接着,小腿胫骨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李言之朝着他狠狠踹了一脚!
赵云笙惊愕地抬头,对上李言之那双彻底冰封的眸子。
李言之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的寒气仿佛能让空气凝结。
他的目光不再有任何温度,直直地钉在赵云笙脸上,唇边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也绝望到极致的弧度。
“你讲完了没?”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每个字都砸得赵云笙耳膜嗡嗡作响。
说完,他根本不等赵云笙有任何反应,猛地转过身,决绝地迈开步子,背影僵硬得像一块寒铁,踏碎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脆弱的联系。
赵云笙看着他那瞬间疏离、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的背影,张了张嘴,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喉间堵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叶义康还在急切地追问:“云笙?你还在听吗?你……你答应了吗?求你……”
赵云笙猛地回过神,一边下意识地追赶李言之的背影,一边对着电话语气急促地说道:“叶先生,如果是这种情况,更应该让靖川接受系统专业的心理治疗,而不是在我这里寻求虚幻的安慰。如果我无法真正回应他的感情,这种暂时的欺骗岂不是会造成更大的二次伤害?通过求助分手的恋人来缓解情绪,这本身就是不健康的依赖,只会适得其反!”
叶义康的声音充满了沉痛和无奈:“所以……我不是让你简单地假装复合,我是希望……希望你能真正回到他身边,试着重新开始,慢慢治愈他……他,他已经不听任何人劝,自己跑到南市去了……”
赵云笙闻言,脚步猛地一顿,一股深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明白了李言之刚才为什么如此坚持,甚至可以说是强硬地要求他来机场。
那不仅仅是一场“私奔”,更是一场预先感知到风暴的、孤注一掷的逃离。
最后,他对着电话那头近乎哀求的叶义康,什么承诺也没有给,只是干涩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先这样吧”,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