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浸透了墨汁的绒布,缓缓覆盖住小镇的轮廓。
艾伦站在小镇路口,望着那抹银白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尽头。
伊莎贝拉新换的铠甲反射着最后一缕残阳,像流星划过渐暗的天幕。
马颈下的铜铃叮当声在山谷间荡出悠长的余韵,却敲不散他心头盘桓的浓雾。
艾伦大人,您的脸颊还红着呢。
身后传来侍卫长汤姆憋笑的低语。
艾伦猛然回神,指尖下意识抚过发烫的耳尖。
方才那双湖蓝色眼眸近在咫尺,骑士头盔的羽毛扫过他的鼻尖,带着薰衣草与钢铁混合的气息。
我以圣光起誓...
伊莎贝拉单膝跪地时,胸甲内衬上的凤凰暗记轻轻颤动。
愿将此身与灵魂,交付于您永恒的守护。
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
好像说了些我...我也是之类的蠢话,连手指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活像个第一次参加宫廷舞会的毛头小子。
然后,伊莎贝拉鼓起勇气,趁他不备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红着脸上马,飞一般逃离……
两名圣保罗牧师派遣跟随的教廷骑士连忙驾马跟上……
风卷起他袖口的一角,露出握着的夜莺徽章的手……教廷荣誉顾问的象征。
思绪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此刻的心跳缠得密不透风。
马铃声彻底消失了。
艾伦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戒指,戒面雕刻着两个相拥的恋人的纹章。
这是今早伊莎贝拉塞给他的信物,说是教庭的贞洁之誓婚戒
感谢三百多年前颁布的《神圣婚姻法案》第17条明确规定,神职人员可享有婚姻权,但需在圣水缸前立誓终身守一,不得滥情。
他甚至能想象到伊莎贝拉在石楠花小镇的教堂里翻阅法典时的模样,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认真的侧脸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本来伊莎贝拉还想多留一天,可就在这个下午,教堂的圣保罗老牧师传来教廷指示,有事召回她……
应该是要了解这次的深渊恶魔献祭事件。
还有他父亲塞缪尔枢机大主教恐怕担心自己的女儿,想她早点回去。
大人,该回去用晚餐了。
汤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艾伦将戒指紧紧攥在掌心,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通往书房的旋转楼梯间,壁灯的光晕在石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窗外忽然掠过几只渡鸦,翅膀拍打的声音惊得烛火摇曳。
艾伦想起伊莎贝拉临走时的笑容,她说下次来时要带圣都特产的杏仁糖,还要教他唱教廷的晨祷曲。
虽说刚开头第一次见面给艾伦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三句话不离圣光……
现在好像也没那么让艾伦反感了。
那笑容干净得像初雪,让他几乎要忘记自己心里藏着的毒药,忘记身为死灵法师在石窟里解剖缝合尸体。
也许...或许...
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戒指内侧的刻字。
那里用古文字刻着《吟游诗人之歌》的句子: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
当伊莎贝拉羞涩地解释这是灵魂绑定的意思时,他心中掀起了小小波澜。
壁炉里的橡木柴发出爆裂声,火星溅在地毯上,烫出细小的黑洞。
艾伦盯着那团跳跃的火焰,忽然想起黑暗秘典的话:选择光明,或是与黑暗共舞?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有一天伊莎贝拉的银白身影定会穿越风雪而来 ,带他去见她父母,这是约定。
而他将会答应……利用教廷做掩护来让帝国投鼠忌器,不敢像对待他父兄一样任皇帝摆布……
艾伦你已经无法回头,父兄母亲的死仍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莉娜也快从南方自由港那边回来了吧,期待她从地下黑市带来的情报。
夜色彻底吞没了城堡,唯有书房的烛火亮至天明。
衣柜里伊莎贝拉送给他的一件贴身内衣,还留有芳香味,这是暗示两人没有隐私成为一家人……
这是哪里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