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晨曦中继续前行，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仿佛成了这漫长旅行的背景音乐。苏念棠在天蒙蒙亮时就醒了，怀里的明远还在熟睡，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对面的明浩和明轩也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
她轻轻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手臂，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打量着这个充满烟火气的硬座车厢。乘客们以各种姿势睡着，有人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有人趴在窄小的桌板上，还有人就地坐在过道里，倚着行李打盹。空气中混合着各种气味——汗味、食物味，还有清晨特有的清冷气息。
苏念棠小心翼翼地取出军用水壶，借着背包的掩护，往里面加了些灵泉水。
这水是她在空间里特意准备的，带着淡淡的清甜，能提神醒脑，还能增强抵抗力。她先自己喝了一小口，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一夜的疲惫顿时消散不少。
娘......明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小声唤道。
再睡会儿，天还没大亮呢。苏念棠柔声说，顺手把水壶递过去，喝点水。
明浩乖巧地接过，喝了几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娘，这水好甜。
加了点冰糖。苏念棠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小谎，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饿了吗？这里还有芝麻糖。
这时，斜对面那个带婴儿的年轻女人也醒了。
她怀里的孩子似乎不太舒服，小声地哼唧着。女人手忙脚乱地拍着孩子的背，脸色憔悴。
孩子是不是饿了？苏念棠轻声问道。
年轻女人摇摇头，愁容满面：带的干粮都快吃完了，奶水也不足......
苏念棠想了想，从包袱深处取出一个搪瓷碗，又拿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是她事先准备好的炒米粉，用开水一冲就能吃。她向列车员要了热水，熟练地冲调了一碗米糊。
给孩子喂点这个吧，她把碗递过去，容易消化。
年轻女人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连声道谢后，小心地喂孩子吃了起来。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陈老师看在眼里。
他推了推眼镜，对身旁的妻子低声说：你看那位女同志，带着三个孩子出门，还能这么热心地帮助别人，真不容易。
他的妻子是个温婉的中年妇女，赞同地点点头：是啊，现在这么善良的人不多了。
陈老师若有所思：我听说她是去随军的。看她这气度，倒不像是普通农村妇女。
明浩和明轩也陆续醒了。
两个孩子一醒来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对即将到达的新家充满好奇。
爹会来车站接我们吗？明轩扒着车窗，眼巴巴地问。
当然会。苏念棠给两个孩子各递了一块芝麻糖，你们爹肯定比我们还着急呢。
明浩小口吃着糖，突然问道：娘，新家是什么样的？
你爹来信说，有个小院子，可以种菜。苏念棠摸摸他的头，到时候娘给你们种西红柿、黄瓜，好不好？
太好了！明轩兴奋地拍手，我可以帮娘浇水！
车厢另一头，那个一直暗中观察苏念棠的瘦高男人正在写记录。
目标性格温和，善于照顾孩子，与陌生人相处融洽。未见任何异常行为......他写到一半，停下笔，皱着眉头思考。
这和他接到的任务描述完全不符。林菲菲说这是个粗俗无礼、虐待孩子的女人，可这一路观察下来，分明是个贤惠善良的好母亲。难道真的是找错人了？
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毕竟，人不可貌相。
早餐时间到了，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
人们纷纷取出自带的干粮，有啃冷馒头的，有吃窝窝头的，还有人就着咸菜喝开水。
苏念棠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事先准备好的炸酱和烙饼。炸酱的香味一飘出来，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大姐，你这酱真香啊！旁边一个大婶忍不住赞叹。
自家做的，苏念棠笑着递过去一张饼，尝尝？
大婶推辞不过，接过饼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哎哟，这味道可真不错！
苏念棠又给陈老师夫妇和带婴儿的年轻女人各分了一些。很快，她周围就坐了一圈人，大家分享着各自带的食物，气氛融洽得像是个移动的大家庭。
那个瘦高男人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他注意到苏念棠分发食物时的神态自然大方，完全没有施舍的姿态，接受帮助的人也都很坦然。这种真诚的互动，不是能装出来的。
看来得向林同志如实汇报了。他暗自思忖。
上午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车厢里暖洋洋的。
明远在母亲怀里玩着一个彩色布球，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明浩和明轩则缠着陈老师讲故事。
陈老师，您再给我们讲讲部队的事吧！明轩央求道。
陈老师推推眼镜，笑着说：部队里啊，每天都要出早操，要训练，要学习......
苏念棠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想象着陆建军在部队的生活。这一年多来，他们聚少离多，每次见面都匆匆忙忙的。这次终于能长期在一起了，她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中午时分，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
站台上挤满了卖特产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当地特产大枣！又甜又便宜！
刚煮熟的玉米！热乎的！
苏念棠让明浩看着弟弟，自己下车买了些新鲜吃食。除了玉米和大枣，还特意买了几样当地特色小吃，准备带给陆建军尝尝。
回到车上时，她看见那个带婴儿的年轻女人正对着空了的干粮袋发愁。
拿着，苏念棠把刚买的玉米递过去，给孩子补充点营养。
年轻女人的眼眶又红了：大姐，这一路上多亏了你......
出门在外，互相照应嘛。苏念棠温和地笑笑。
下午，列车广播通知即将到达终点站。
车厢里顿时骚动起来，人们开始收拾行李，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神色。
苏念棠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她仔细地给三个孩子整理好衣服，把招娣绣的平安结系在明浩手腕上，又给明远戴上一顶新做的小帽子。
马上就要见到爹爹了，开不开心？她轻声问孩子们。
开心！明轩大声回答，明浩也用力点头，连小明远都跟着咿咿呀呀地学舌。
那个瘦高男人最后一次观察苏念棠。
看着她细心地为孩子们做准备，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幸福的光芒，他终于确定：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林菲菲描述的那种人。
他合上笔记本，决定一到站就去找电话，把真实情况告诉林菲菲。这个浑水，他不蹚了。
火车开始减速，远处的城市轮廓渐渐清晰。
苏念棠抱着明远，带着明浩和明轩站在车门边。透过车窗，她已经能看到站台上攒动的人影。
娘，我看见爹了！明轩突然指着窗外大喊。
苏念棠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身影格外醒目。
陆建军正踮着脚往车厢里张望，脸上写满了期待和焦急。
这一刻，苏念棠忽然觉得，所有的奔波和辛苦都值得了。
火车缓缓停稳，车门打开。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孩子们走下车厢，走向那个等待已久的人，走向他们的新生活。
站台上，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