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像一头发狂的钢铁巨兽，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坐稳！”赵铁柱眼球充血，脚底板死死焊在油门上。
“轰隆——！”
简易哨塔如同纸糊般崩碎，木屑与铁丝网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四散炸裂。烟尘尚未落地，一道被鲜血浸透的红色残影已掠出车厢。
是冷青璃。
没有热武器，只有那双苍白纤细的手，指尖寒芒暴涨三寸，比任何刺刀都更令人胆寒。
“什么人？！”黑狼团守卫刚拉动枪栓。
“噗嗤。”
利爪撕裂喉管的声音轻得像裂帛。三颗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血柱泼在帐篷上，触目惊心。
冷青璃连眼皮都没抬，目光死死锁住营地中央那个画着红十字的军用箱。
药。
夜祁的命。
“拦住那个女人！开火！！”指挥官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弹雨如注。
若在全盛时期，这些子弹连她的护体妖气都穿不透。可现在，为了护住夜祁最后一口气，她的妖丹几近干涸。
“噗！”
流弹擦过肩胛，血花飞溅。冷青璃身形仅是一顿，随即爆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炸的厉喝：
“滚开！！”
大妖余威硬生生震得周围十几名士兵七窍流血，当场跪地呕吐。她一把扯碎红十字木箱，抓起血浆和强心剂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一发火箭弹拖着致命的尾焰呼啸而来，直指后方停着的吉普车——那里躺着昏迷的夜祁。
避不开了。
冷青璃瞳孔骤缩，没有半秒犹豫，原本前冲的身形猛然回折，背对着爆炸点，九尾虚影在身后疯狂暴涨。
硬扛。
“轰——！！”
气浪将她整个人掀飞，重重砸在吉普车盖上。
“夫人！！”赵铁柱和十几名残兵冲下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那个被他们骂了无数次“祸水”、“妖女”的女人，此刻浑身是血，背后的旗袍被烧得焦黑，却死死护着怀里的药，像护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她没有逃。
她是妖，明明可以独自活下去，却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为了他们这群累赘，把自己当成了肉盾。
冷青璃顾不上背后的剧痛，翻身滚进车厢，动作粗暴地扯开输液管。
找血管，扎针，推药。
手在抖，眼神却冷得可怕。
直到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流进夜祁体内，直到那个几乎停滞的心跳重新变得有力——
“呼……”
她身子一软，额头抵在车座边缘，大口喘息，冷汗混着血水滴落在地。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硝烟未散。赵铁柱手里的驳壳枪“哐当”砸在碎石上。
这一刻，什么人妖殊途，什么非我族类，统统成了狗屁。
“噗通。”
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双膝重重砸地，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坚决。
“夫人！”
嗓音哽咽，字字带血：“之前我赵铁柱是个瞎子！是个混账！这条命是您给的，要杀要剐，眉头皱一下我就不是那个带把的！”
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噗通！”“噗通！”
周围十几个浑身浴血的亲卫齐刷刷跪倒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对着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磕了下去。
“请夫人责罚！！”
这一跪，跪的不是督军的权势，跪的是那个在火海中以命换命的神明。
冷青璃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妖族的世界只有弱肉强食，从未有人因为“被保护”而露出这种眼神。愚蠢，脆弱，却烫得人心口发慌。
“起来。”
她撑着车门勉强站直，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几分清冷：“夜祁还没醒，追兵就在屁股后面。留着膝盖跪死去的兄弟，别跪我。”
“夫人……”
角落里挪出个瘦小的身影，正是之前抱怨过她的那个伙夫。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层层剥开，露出一个被压扁的白面馒头。
还带着体温。
“这是俺最后一点口粮……”汉子不敢抬头，手举过头顶，“您刚流了血，得吃……”
冷青璃看着那个变形的馒头，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汉子。
这就是夜祁拼死也要守着的人间烟火吗？
她伸手接过，撕下一半塞回那士兵手里，动作不容置疑：“我不饿。既然叫我一声夫人，就听令。吃了它，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
说完，她将剩下半个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身放着。
那是留给夜祁的。
士兵抓着半个馒头，哭得像个孩子，塞进嘴里拼命嚼，混着眼泪往下咽。
“青璃……”
一声极轻的呢喃打破了凝重的空气。
冷青璃猛地回头。后座上，夜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可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他看着车外跪倒的亲卫，看着那个平日里傲娇清冷的小狐狸笨拙地安抚人心，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弧度。
牵扯到伤口，疼，心里却爽翻了天。
他的女人，终于把这条荆棘路走通了。
冷青璃一把扣住他冰凉的手腕，眼圈微红：“醒了？别动，刚把命抢回来。”
夜祁反手攥紧她的指尖，力道大得惊人，声音沙哑却透着股子狠劲：“我都看见了。”
他挣扎着坐直身子，目光越过冷青璃，扫视着那群跪在地上的残兵。那一瞬，病恹恹的督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令北境闻风丧胆的津门煞星。
“都给老子站起来！”
夜祁喘了口气，将冷青璃一把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向着所有人宣告：
“看清楚了。这是老子的女人，也是这天津卫唯一的当家主母。”
“谁再敢嚼舌根，老子毙了他！”
“誓死追随夫人！誓死追随督军！”亲卫们的吼声震得车窗嗡嗡作响，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凝结出的绝对忠诚。
夜祁笑了，笑意未达眼底，目光森寒地投向远处风雪中若隐若现的黑狼团大本营。
那里，新的追兵正在集结。
“药有了，人心齐了。”
他拔掉手背上的针头，从腰间摸出那把只有一颗子弹的配枪，枪口指向风雪深处。
“青璃，怕吗？”
冷青璃擦掉嘴角的血迹，赤金色的妖瞳在黑暗中燃起复仇的火光：
“怕他们死得不够快。”
夜祁狂笑一声，杀意沸腾：
“那就杀回去！把咱们的账，连本带利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