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夜离于扬州烟雨楼与陈璜虚与委蛇之际,千里之外的雍京城,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宸王“病重静养”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朝堂炸开。原本被萧夜离铁腕压制的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蠢蠢欲动。弹劾他“办事不力”、“引灾入京”甚至“装病避祸”的奏章,雪片般飞向雍帝的案头。更有几位素与宸王不睦的皇子,暗中串联,意图推举他人接管防疫大局,瓜分权柄。
太医院内,气氛同样微妙。尽管楚倾凰提供的“抑蛊汤”方子确实有效,延缓了疫情蔓延,但太医院院正王大人年事已高,在各方压力下早已心力交瘁,难以统御全局。几位资深太医对楚倾凰这个“女流之辈”主导防疫本就心存疑虑,如今宸王不在,更是阳奉阴违,对分发药材、设立隔离区等指令拖延推诿。
“楚姑娘,南城隔离区药材告急!西市新发现的三个病患,家属拒绝送往隔离区,与官差发生了冲突!还有……城北安定坊,又发现两具干尸!”林文渊快步走入临时设在宸王府偏院的防疫指挥所,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他虽得萧夜离信任,代为处理部分政务,但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亦感独木难支。
楚倾凰刚从实验室出来,眼中带着血丝,闻言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定力,越是危局,越是沉静。
“药材之事,我已让玄影大人动用王府库存和‘回春堂’渠道,绕过太医院,直接运往南城和西市。冲突之事,请林大人协调周勃将军,加派士卒,强制执行隔离令,非常时期,需用重典。”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至于干尸案……带我亲自去看看。”
林文渊看着她沉稳的模样,焦躁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楚姑娘,朝中非议甚多,您……要多加小心。”
楚倾凰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向皇宫方向:“殿下将京城托付于我,疫病不退,我一步不会退。至于非议……”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却带着冷意的弧度,“等我能救活更多的人,自然就闭嘴了。”
她不再多言,带上药箱和改良过的探测器具,在一队影卫的护卫下,直奔城北安定坊。
安定坊发现的干尸,死状与青柳巷如出一辙,血液干涸,只在墙角发现了几粒更加细小的暗红色虫壳。楚倾凰仔细检查后,确认这是同一种“噬血蛊”,但似乎……比之前的更加“饥饿”和活跃。
“它们在进化?还是……母体得到了更好的‘滋养’?”楚倾凰心中凛然。敌人不仅在散播瘟疫,还在不断“优化”着他们的杀人武器。
回到王府,她立刻投入对最新虫壳的分析。系统数据显示,这种“噬血蛊”的能量核心变得更加不稳定,攻击性更强,但生命周期似乎有所缩短。
“或许……可以利用它们生命周期短的特点……”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她立刻调整研究方向,不再仅仅追求彻底灭杀,而是尝试研制一种能加速“噬血蛊”生命消耗、使其在短时间内“过载”死亡的药剂。
与此同时,朝堂上的风波终于波及到了她本人。
这日清晨,一位以“耿直”闻名的李御史(非之前暴毙那位),竟在朝会上公然弹劾楚倾凰“妖言惑众”、“以邪术治病”,称其配制的汤药虽有暂缓之效,却可能埋下更大隐患,要求立即停止使用其药方,并将其交由宗人府审查!
消息传到宸王府,众人皆惊。林文渊气得脸色发白,周勃更是当场就要提刀去找那李御史“理论”。
楚倾凰却只是沉默地听完禀报,继续着手里的药剂配制。直到将最后一味药材投入药炉,控制好火候,她才净了手,对林文渊道:“林大人,请帮我递一份折子给陛下。”
“楚姑娘,您这是……”林文渊不解。
“他不是说我以邪术治病吗?”楚倾凰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如刀,“那我就请陛下和太医院诸位太医,亲自来瞧瞧,我用的,究竟是邪术,还是他们看不懂的医术!”
半个时辰后,一份言辞恳切却又暗藏锋芒的奏章,被送到了雍帝萧景琰的案头。奏章中,楚倾凰并未为自己辩解,而是详细阐述了“毒蛊”的特性、“抑蛊汤”的原理,以及最新发现的“噬血蛊”进化情况。她以无可辩驳的数据和逻辑,将疫情的严峻和复杂性剖白于御前。最后,她表示,若陛下和太医院有任何疑虑,她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场演示药理,并请太医院任意指定病患,由她当场诊治,以证清白!
这份奏章,如同一记无声的惊雷,在紫宸殿炸响。
雍帝看着奏章上那清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以及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量和强大的自信,久久沉默。他忌惮宸王,但对楚倾凰的医术,尤其是她处理各种诡异事件的能力,内心深处是有一丝信服的。如今京城疫情确实仰仗其方剂才未彻底失控……
“准奏。”最终,雍帝吐出两个字,“传旨,明日巳时,朕与太医院众太医,于太医院正堂,观摩卫国夫人演示防疫药理!”
旨意传出,朝野震动!谁都没想到,楚倾凰竟敢直接要求“御前演示”!这需要何等的自信与底气!
消息传到宸王府,众人皆为她捏了一把汗。唯有楚倾凰,依旧平静如常,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她需要这个平台,需要打破太医院的壁垒,需要让所有人看清真相!这也是她对幕后散播流言者,最直接的反击!
她转身走回实验室,那里,一份根据新思路研制的、散发着奇异寒气的淡蓝色药剂,刚刚完成了最后的冷凝。
“就叫你‘冰魄散’吧……”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次日,太医院正堂,气氛庄重而肃穆。雍帝端坐主位,左右是几位皇子和重臣,下方则坐满了太医院所有有品级的太医,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质疑、或担忧,齐齐聚焦在堂中那位素衣少女身上。
楚倾凰孤身立于堂中,身前摆放着各种药材、器具,以及几个密封的琉璃罐——里面是处于不同状态的“毒蛊”样本,甚至包括一具昨夜刚刚发现的、被“噬血蛊”残害的动物尸体。
她没有丝毫怯场,清越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中响起:
“陛下,诸位大人。今日,倾凰便为大家一解,此‘疫’之真相,与此‘药’之原理……”
京城孤守,她以一人之力,直面整个帝国的质疑。而在遥远的江南,一场围绕漕运与阴谋的暗战,也正走向高潮。两条战线,两个身影,共同维系着这片江山风雨飘摇中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