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的某个偏僻宫苑，如今成了安置柳如烟这等待罪之人的临时囚笼。昔日金尊玉贵的吏部尚书千金，如今钗环尽卸，素衣寡面，蜷在冰冷的床榻一角。窗外是淅淅沥沥的秋雨，敲打着残破的窗纸，如同她心中无尽的怨恨与绝望在哀鸣。
废太子的诏书已下，柳家因与太子牵连过深，父亲柳明堂已被革职查办，打入天牢，家产抄没。昔日门庭若市的柳府，如今已是封条纵横，一片萧瑟。而她，这个曾经距离太子妃之位仅一步之遥的“柳侧妃”，也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阶下囚。
“楚倾凰……萧夜离……”柳如烟齿缝间碾磨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是蚀骨的恨意，几乎要滴出血来。是楚倾凰那个贱人，毁了她的一切！从宫宴上的锋芒毕露，到固始县的步步紧逼，再到金銮殿外的“妖法”显圣……每一次，都是楚倾凰！还有萧夜离，那个丑八怪，若不是他一次次回护，楚倾凰早就死了千百回！
她不甘心！她柳如烟算计半生，眼看就要母仪天下，怎能就此陨落，在这阴暗角落了却残生？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形佝偻的老太监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带来一股潮湿的霉味。
“小姐。”老太监声音沙哑，是柳家埋在宫中多年的暗桩，也是柳如烟如今唯一能接触到外界的渠道。
柳如烟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病态的光亮：“外面情况如何？父亲……父亲怎么样了？”
老太监摇了摇头，低声道：“老爷在天牢里……受了刑，但什么也没说。府上……已经彻底完了。宸亲王……不，现在是宸王殿下，和那位新晋的安宁郡主，风头正盛。陛下虽未明立太子，但朝中已有不少大臣暗中投靠宸王。”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柳如烟心上。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楚倾凰……她有什么动静？”她最关心的，还是那个毁了她一切的女人。
“安宁郡主深居简出，多在宸王府照料殿下伤势。不过……听闻陛下虽加封赏，但对郡主那日展现的‘能力’心存忌惮，曾暗中令钦天监与内卫调查，只是未有结果。”
忌惮？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对，皇帝也怕！楚倾凰那种非人的能力，哪个君王能不忌惮？这就是突破口！
“还有……”老太监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太子……废太子昔日的一些死忠旧部，对殿下被废、我等被清算极为不满，他们……他们暗中联络，似有不轨之心。只是群龙无首，难成气候。”
太子旧部！柳如烟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他们对萧天宸忠心，更对扳倒萧夜离和楚倾凰有着共同的渴望！
“都有哪些人？”柳如烟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主要有原东宫侍卫副统领高虎，他因赵无极之事被牵连罢黜，怀恨在心；还有兵部原武库清吏司郎中孙敬，他负责的军械曾被太子……被废太子挪用，如今也被查办；以及几个在边军中有影响力的中层将领，他们曾是太子的门人……”
都是些失了势、心怀怨恨的亡命之徒！perfect！
柳如烟猛地从床上坐起，原本灰败的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亮得吓人：“想办法，我要见他们！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和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老太监吓了一跳：“小姐，这太危险了！您如今是戴罪之身，若再与这些逆党勾结……”
“逆党？”柳如烟尖声打断，笑声凄厉而怨毒，“成王败寇！他们现在是逆党，但若是能助我成事，将来就是功臣！我如今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不过是烂命一条！但楚倾凰和萧夜离，必须付出代价！”
她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你去传话，就说……废太子妃柳氏，有扳倒宸王与安宁郡主的妙计，愿与诸位‘忠义之士’共谋大事！记住，要隐秘，绝不能暴露！”
老太监看着柳如烟那近乎癫狂的模样，心中骇然，但深知自家小姐性子，只得喏喏应下，悄然退去。
空荡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柳如烟一人。她走到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憔悴不堪、形销骨立的影子，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冰冷的镜面，仿佛在抚摸仇人的脸庞。
“楚倾凰……你等着。”她喃喃自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以为你赢了？不，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会让你尝尽我所受的苦楚，失去所有你在乎的东西！宸王妃？安宁郡主？呵呵……我会让你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她开始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硬碰硬肯定不行，楚倾凰有“妖法”护身，萧夜离如今权势正盛。必须用计，用阴狠的、让人防不胜防的计谋。
皇帝对楚倾凰的忌惮，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或许……可以从“妖女祸国”这个方向入手？制造舆论，搜集“证据”，让皇帝不得不对她下手？
还有萧夜离的伤……他内伤未愈，这是他的弱点。能不能在药材、医治上做手脚？或者，利用他关心则乱的心理，设局引他入瓮？
一个个恶毒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成形，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
几天后，在老太监的秘密安排下，柳如烟在一处废弃的冷宫井边，见到了伪装成杂役的高虎和孙敬。
两人见到昔日高高在上的柳侧妃落到如此境地，皆是唏嘘，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愤恨。
“柳……小姐，”高虎改了称呼，语气低沉，“您当真有好计策？那楚倾凰邪门得很，宸王如今又圣眷正浓。”
柳如烟裹在宽大的旧斗篷里，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正因为他们如今风光，才更容易放松警惕，也更容易招致猜忌。硬拼是下策，我们要借力打力。”
“如何借力？”孙敬急切地问。
“陛下对楚倾凰的能力心存忌惮，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柳如烟压低声音，“我们需要搜集，或者说，制造她是‘妖女’的证据。比如，京城近日若有异常天象，或发生什么离奇灾祸，便可引导舆论，说是因她这个‘妖星’降世所致。”
高虎皱眉：“这……未免太过虚无缥缈，陛下会信吗？”
“不需要陛下全信，只需要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让他觉得楚倾凰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会威胁他的江山社稷，这就够了！”柳如烟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同时，我们需要在朝中制造舆论，联络那些对武将权重、对女子干政不满的老臣，弹劾楚倾凰牝鸡司晨，干涉朝政，与宸王内外勾结，图谋不轨！”
她顿了顿，看向孙敬：“孙大人，你曾在兵部武库司，可知军中是否有对楚家不满，或对宸王接手北境军权不服的将领？若能从中挑拨，制造些摩擦，甚至……伪造一些宸王意图拥兵自重的‘证据’，岂不更妙？”
孙敬眼中一亮：“小姐高见！确实有几个刺头……”
柳如烟又看向高虎：“高统领，你旧部中应有忠心敢死之士吧？我们需要一些人，去做一些‘脏活’。比如，散播流言，或者……制造一些‘意外’。”
高虎面露狠色：“没问题！老子早就想替殿下报仇了！”
“记住，”柳如烟声音冰冷，“我们如今在暗处，这是优势。一切行动，务必隐秘，单线联系。没有我的指令，不可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被仇恨驱动的男人，仿佛看到了复仇的利刃正在缓缓成型。
“楚倾凰，萧夜离……你们的安稳日子，到头了。”柳如烟在心中冷笑，“我会用尽一切，将你们拖入地狱深渊！这场复仇的盛宴，才刚刚拉开帷幕……”
雨，依旧在下，冲刷着宫墙上的血迹，却洗不净人心深处滋生的黑暗与毒计。一条蛰伏的毒蛇，已然亮出了獠牙，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阴影之中，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