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三月下旬的爪哇岛,日光烈得晃眼,却被茂密的热带林木滤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林间的小径上。胤睿跟着部落向导阿吉穿过一片橡胶林,鼻尖忽然飘来一阵浓郁的辛香——不是中原熟悉的花椒味,而是带着几分清冽的辛辣,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格外提神。
“这是……”胤睿停下脚步,顺着香气望去,只见前方的山坡上,成片的灌木长得齐腰高,翠绿的枝叶间缀满了一串串深褐色的颗粒,像无数颗小小的玛瑙;不远处的另一片坡地,灌木上挂着的则是浅紫色的花苞,风一吹,细碎的花瓣落在肩头,带着淡淡的甜香。
“回大人,这是胡椒,那是丁香。”阿吉笑着解释,伸手摘下一串胡椒递给胤睿,“我们部落靠这个换东西,过往的商船会用布匹换,但他们给的布又薄又不耐用。”
胤睿接过胡椒串,指尖触到颗粒饱满的胡椒,轻轻一捏,辛辣的气息更浓了——他在京城的御膳房见过胡椒,却从未见过新鲜的植株,更没见过这般成片的香料园。随行的测绘工匠老陈也凑过来,翻看着胡椒的根系,点头道:“小大人,这土地肥沃,排水也好,最适合种香料,看这长势,一年能收两季。”
灵汐跟在后面,正和部落里的妇女娜姆聊天,闻言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摘的野果:“二哥,娜姆婶婶说,他们种的水稻不够吃,每年都要靠采野果补粮食,要是香料能换更多吃的就好了。”
胤睿心里一动,目光扫向不远处的稻田——那片稻田就在香料园下方,面积不大,稻穗稀疏,颗粒看着也瘦小,和中原高产的水稻差得远。他走上前,蹲下身拨弄着稻穗,对娜姆道:“你们的水稻,一年能收多少?”
娜姆通过灵汐翻译,叹了口气:“收得少,雨水多的时候会淹,太阳大的时候会干,一亩地收的稻子,只够两个人吃半年。”
这话让胤睿眼前一亮——爪哇岛有肥沃的土地、充足的水源和光照,缺的只是高产的稻种和种植技术;而大清有改良后的高产稻种(去年河南试点时刚推广,户部特意备了些种子用于流民安置),还有懂水田耕作的工匠。若是用稻种和技术换香料,既能解决部落的粮食问题,又能为大清稳定获取香料资源,简直是互利共赢。
他立刻拉着阿吉往部落中央走,灵汐和周副将、老陈也连忙跟上。部落首领卡隆正在空地上晒鱼干,见他们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竹筛迎上来:“大人,勘察得怎么样?”
“卡隆首领,我有件大事想跟你商量。”胤睿开门见山,让灵汐翻译,“你们有最好的香料,却缺粮食;我们大清有高产的水稻种子,还有会种水稻的工匠。我想和你约定——大清派工匠来教你们种高产水稻,帮你们把稻田种好,让大家都能吃饱;作为交换,你们每年给大清进贡一部分香料,胡椒、丁香都可以,数量你们定,只要够真诚。”
卡隆愣住了,手里的鱼干差点掉在地上。他这辈子听过用布匹换香料、用铁器换香料,却从没听过用“粮食技术”换香料——部落最愁的就是粮食,每年雨季过后,总有老人孩子饿肚子,若是真能种出高产水稻,别说进贡香料,就算多给些他也愿意。
“大人说的是真的?”卡隆抓着灵汐的胳膊,语气急切,“你们的水稻,真的能让一亩地收够四个人吃的?”
“不仅能,还能更多。”胤睿让周副将从船舱里取来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颗粒饱满的稻种,比部落现有的稻种大了一圈,颜色也更金黄,“这是大清的‘双季稻’种子,一年能种两季,只要按我们教的方法种,一亩地最少能收三百斤,够五个人吃一年。”
卡隆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粒稻种,放在嘴里咬了咬——比自家的稻种更瓷实,带着淡淡的米香。他又看向部落里的长老们,长老们也都围过来,看着稻种,眼里满是期待。最年长的长老摸了摸稻种,对卡隆说:“首领,这是好事,能让族人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得到长老的支持,卡隆终于下定决心,握着胤睿的手说:“我同意!我们每年给大清进贡一半的香料,只要你们的工匠能教会我们种高产水稻!”
“不用一半。”胤睿笑着摇头,语气诚恳,“我们只要三分之一,剩下的你们可以自己留着吃,或者换其他需要的东西。另外,我们还会给你们带来农具——犁、锄头,都是铁做的,比你们现在用的木犁好用得多。”
这话让卡隆更感动了,他立刻让人杀了部落里最肥的猪,又从椰子树上摘下最新鲜的椰子,准备办一场宴席庆祝。灵汐跟着娜姆去帮妇女们做饭,看着她们用竹筒煮肉、用香蕉叶包米饭,还教她们说汉语的“米饭”“吃饱”,惹得妇女们阵阵发笑。
席间,胤睿和卡隆正式定下盟约——用竹片刻下双方的约定,卡隆在竹片上画了香料和水稻的图案,胤睿则写下“大清-爪哇族友好盟约”,双方各执一片。周副将在一旁记录:“康熙四十九年三月廿五,大清南洋勘察使胤睿与爪哇族首领卡隆定约:大清派三名水稻工匠驻留部落半年,提供双季稻种及农具;爪哇族每年向大清进贡胡椒五千斤、丁香三千斤,于每年十月送至大清厦门港。”
宴席过后,胤睿让人从“威远号”上卸下稻种和农具——五十斤双季稻种,十把铁犁,二十把锄头,还有一本用图画标注的《水稻种植手册》(太医院特意绘制,方便部落人理解)。三名水稻工匠也跟着阿吉去了稻田,当场就教部落人翻地、泡种,演示如何根据水位调整田埂高度。
卡隆看着工匠们忙碌的身影,又看着稻种,眼里满是希望。他拉着胤睿的手,往红木林走去:“大人,我们还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红木林在部落的西边,成片的红木长得笔直粗壮,最高的有十几丈高,树干通红,纹理细密。老陈上前敲了敲树干,又用刀刮下一点木屑,放在鼻尖闻了闻,惊喜道:“小大人,这是上等的红木!坚硬耐腐,做船板、打家具都是最好的料,比中原的楠木还珍贵!”
“这些红木,我们部落用不上,你们要是需要,也可以运走。”卡隆笑着说,“只要你们能让我们的族人吃饱,这些东西都可以给你们。”
胤睿心里大喜——红木不仅是珍贵的木材,更是造船的好材料,往后大清开拓南洋,需要大量战船和运输船,爪哇岛的红木正好能派上用场。他连忙对卡隆说:“多谢首领!我们后续会派船队来运红木,也会给你们带来更多需要的东西,比如布料、药材。”
次日清晨,胤睿要带着船队继续勘察下一个岛屿。卡隆和部落的人都来送行,娜姆还给灵汐塞了一包晒干的丁香,阿吉则给胤睿送了一把用红木做的匕首,刀柄上刻着香料和水稻的图案。
“大人,一定要早点回来!”卡隆站在沙滩上,高声喊着,“我们会把稻种种好,等着给大清送香料!”
灵汐也挥着小手:“娜姆婶婶,我会回来教你们更多汉语的!”
船队扬帆离开时,胤睿站在船头,手里握着红木匕首,看着爪哇岛渐渐变小。周副将走过来,笑着说:“小大人,这第一站就收获这么大,不仅定了香料盟约,还找到了红木资源,往后的勘察肯定更顺利。”
胤睿点头,目光落在手里的勘察册上——上面详细记录了爪哇岛的香料产量、红木分布、稻田面积,还有卡隆的联系方式。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次勘察,更是大清与南洋部落建立信任的开始,而这份信任,终将成为大清海外拓土最坚实的根基。
海风带着香料的气息吹过,船队朝着下一个岛屿驶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为这份刚刚定下的盟约,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