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的户部衙门,秋阳透过格窗斜斜洒进,在青石板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廊下的公告栏前,小吏们正围着新贴的《江南纺织税征收细则》议论,偶尔有捧着账册的官员匆匆走过,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墨香与淡淡的秋日凉意——这是新任户部侍郎张启元到任的第三日,衙门里还带着几分新旧交替的微妙气息。
“张侍郎,借一步说话。”一个清润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启元回头,只见胤禩身着月白锦袍,腰束玉带,发间簪着一支白玉簪,虽只有十七岁,周身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他刚想躬身行礼,却被胤禩抬手止住:“不必多礼,找你说件私事,去你值房谈。”
张启元心中疑惑,却不敢推辞。两人走进西侧的侍郎值房,胤禩随手关上房门,转身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了过去:“张侍郎刚到任,想必还不清楚户部的‘门道’。这是江南纺织业的利润分成协议,你看看。”
张启元展开纸张,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脸色瞬间变了——纸上清晰写着“每月从江南纺织税中析出500两,交由张侍郎‘支配’,作为‘监管辛劳费’”,落款处虽未署名,却画着一个小小的“廉”字印记,显然是胤禩的手笔。
“王爷……这、这不合规矩。”张启元的手指攥得发白,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他是靠科举入仕,从地方县令一步步升上来的,素来谨慎,从未沾染过贪腐之事,如今胤禩竟直接递上这样的协议,让他措手不及。
胤禩坐在椅上,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压力:“规矩是人定的。江南纺织税每月增收2万两,多析出500两,谁会察觉?你刚到户部,根基不稳,若有本王支持,往后升迁就快得多;若是不答应……”他话未说完,却抬眼看向张启元,眼神里的冷意让人心头发紧。
张启元额角渗出细汗,手指反复摩挲着协议边缘——答应,便是踏入贪腐的泥潭;不答应,得罪了胤禩,往后在户部怕是寸步难行。他犹豫片刻,终是将协议折好,塞进袖中:“王爷容我想想,明日给您答复。”
胤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起身道:“好,本王等你的消息。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说罢,便推门离去,留下张启元独自在值房内,脸色苍白地踱步。
这一切,都被窗外廊柱后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小吏看在眼里。他是胤珩信息网安插在户部的暗线,代号“账房”,专门负责监视户部官员的异常往来。待胤禩走远,他立刻借口“送账册”,绕到衙门后侧的小巷,将刚才看到的一切——胤禩与张启元密谈、递协议、张启元犹豫收下,一一写在纸条上,塞进一个不起眼的砖缝里。
半个时辰后,纸条便送到了胤珩手中。他看完后,立刻快马赶往景阳宫——胤福正在那里核对江南纺织税的账目。
“二哥,胤禩刚才去户部找张侍郎,递了利润分成协议,每月想分500两给张侍郎,让他帮忙‘监管’纺织税。”胤珩将纸条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要不要现在就派人去抓?”
胤福放下手中的算盘,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眉头却未皱起,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急什么?这是胤禩的试探。”他指尖点在纸条上“张侍郎犹豫未答”几个字上,“张启元刚到任,没那么快被拉下水;胤禩也不会傻到第一次就留下实据,他这是在探张启元的底,也在探我们的反应——若是我们现在动,只会打草惊蛇,让他往后更谨慎。”
“那该怎么办?”胤珩问道。
“等。”胤福语气笃定,“等张启元答复,等胤禩真的把银子送过去,等他们有了实际的贪腐行为,再抓现行。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不仅能扳倒张启元,还能顺藤摸瓜,查出胤禩在户部安插的其他眼线,彻底断了他重建党羽的念头。”
两人随即赶往储秀宫,将此事禀报给闻咏仪。闻咏仪听完后,点头赞同:“胤福说得对,不能急。胤禩急于重建党羽,定会露出更多破绽。”她转向胤珩,语气沉稳,“你让暗线继续盯着张启元的动向,尤其是他与胤禩的往来,每一次见面、每一次书信,都要记录下来;另外,让户部的亲信官员仔细核对江南纺织税的账目,一旦发现异常收支,立刻上报,不要打草惊蛇。”
“是!”胤珩躬身应下,心中已然明白——这不仅是抓一个贪腐官员,更是摧毁胤禩在户部势力的关键一步,唯有耐心等待,才能一击必中。
此时的廉亲王府,胤禩正坐在书房内,看着窗外的落叶,手指轻轻敲击桌案。他知道张启元大概率会答应——新官上任,谁不想要靠山?谁不想要额外的银子?只要拉拢了张启元,往后户部的纺织税、漕运粮价,都能被他暗中掌控,重建党羽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步算计,都落在了暗线的监视之中;他以为的“完美试探”,早已成为胤福与闻咏仪眼中“待收网的猎物”。九月的秋风卷起王府庭院的落叶,似在预示着这场党羽之争,终将以一场措手不及的“现形”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