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的景阳宫,庭院里的金桂开得正盛,细碎的黄花铺满青石砖,风一吹,清甜的香气便裹着暖意,漫进每一处角落。今日是胤璟、胤福、灵汐三姐弟的满月宴,虽未大办,却也来了不少宾客——低位嫔妃们带着亲手做的小衣裳,工部、户部的大臣家眷捧着精致的长命锁,连太皇太后都遣人送来了一尊和田玉的麒麟摆件,足见圣眷之浓。
闻咏仪身着正红色的皇贵妃朝服,裙摆绣着繁复的凤凰衔珠纹,衬得她刚生产完的气色愈发红润。她坐在主位上,身旁的软榻上放着三个铺着明黄锦缎的小摇篮,胤福和灵汐还在熟睡,唯有胤璟醒着,睁着清亮的眼睛,安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小手时不时攥紧摇篮边的穗子,透着一股与月龄不符的沉静。
“皇贵妃娘娘安,臣弟恭贺三位小主子满月。”温润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胤禩穿着一身石青色的亲王常服,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缓步走了进来。他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温和笑容,眼神扫过殿内的宾客,最后落在闻咏仪身上,躬身行礼时,姿态显得格外恭敬。
“八阿哥客气了,快请坐。”闻咏仪抬手示意,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如今她已是皇贵妃,摄六宫事,在身份上早已压过胤禩一头。
胤禩谢过座,却没立刻坐下,反而捧着木匣走到摇篮边,目光落在醒着的胤璟身上,笑容愈发柔和:“这便是五弟胤璟吧?瞧这眉眼,生得真精致,比宸儿小时候还要精神。”他说着,故意顿了顿,像是随口说错般补充道,“哦不,瞧臣弟这记性,该叫六弟才是——往后咱们兄弟间,定要多亲近才是。”
这话看似是记错排行,实则是故意模糊辈分,想借着“兄弟”的称呼拉近与胤璟的关系,也在宾客面前营造“兄友弟恭”的假象。周围的嫔妃和家眷们都露出附和的笑容,唯有闻咏仪端着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胤禩这是想从孩子身上找突破口,试探她的态度。
“臣弟瞧六弟醒着,想抱抱他,沾沾小主子的福气,不知娘娘可否应允?”胤禩顺势提出请求,语气带着几分恳切,让人不好拒绝。
闻咏仪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胤璟身上,见他依旧安静地看着胤禩,没有抗拒的迹象,便轻轻点头:“八阿哥小心些,他刚醒,还没闹脾气。”
胤禩大喜,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胤璟从摇篮里抱了起来。他刻意调整了姿势,让孩子面向宾客,一边轻轻晃着,一边笑着说道:“六弟真是可爱,你看这小手,多有劲儿,将来定有大出息,说不定比你三哥还厉害,能为父皇镇守边疆呢!”
这话既捧了胤璟,又暗提了胤睿的军功,看似夸赞,实则在试探宾客对闻氏子女的态度。周围的人正准备附和,却见被抱着的胤璟忽然皱起了小眉头,原本安静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小脑袋微微偏开,接着,他的小手猛地抬了起来,带着一股与月龄不符的力气,直接推开了胤禩凑过来的脸。
“啪”的一声轻响,虽然力道不大,却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胤璟推完后,还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小身子往旁边扭了扭,像是在躲避什么,眼神里满是抵触。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宾客们的笑容僵在脸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微妙——谁也没想到,一个刚满月的孩子,竟会主动推开八阿哥。
胤禩的笑容也僵住了,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几分,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与难堪。他下意识地想抱紧孩子,却见胤璟扭动得更厉害,小拳头还在轻轻捶打他的手臂,显然是极不喜欢被他抱着。
“这孩子……许是认生。”胤禩连忙掩饰,尴尬地将胤璟放回摇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瞧臣弟这莽撞的,竟惹得六弟不开心了。”
闻咏仪看着这一幕,心里悄然松了口气——这是胤璟权谋天赋的又一次初显,他虽年幼,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胤禩笑容下的假意,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抗拒。她面上却依旧平静,伸手轻轻拍了拍胤璟的小脸蛋,语气带着几分宠溺:“这孩子,平日里谁都让抱,今日许是嫌八阿哥身上的熏香太浓了。八阿哥莫怪,小孩子心性,不懂事。”
这番话既给了胤禩台阶下,又不着痕迹地解释了胤璟的反应,让场面不至于太过难堪。周围的宾客也连忙附和:“小孩子都这样,认生也是常事。”“八阿哥宽宏大量,定然不会计较的。”
胤禩勉强笑了笑,却没了之前的从容,他草草说了几句“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便躬身告退。走出景阳宫时,他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一个刚满月的孩子都能察觉他的心思,闻咏仪的子女,果然个个都不简单。
殿内的气氛渐渐恢复热闹,嫔妃们围到摇篮边,逗弄着胤璟,纷纷夸赞他“有灵性”“将来定是个有主见的”。灵瑶也凑过来,小声对闻咏仪说:“额娘,弟弟好厉害!他是不是知道八阿哥不是真心喜欢他呀?”
闻咏仪轻轻摸了摸灵瑶的头,眼底满是欣慰:“是啊,你弟弟很聪明,能分清谁是真心对他好。”她看向摇篮里的胤璟,只见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静,正睁着眼睛望着她,小脸上没了刚才的严肃,反而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像是在向她确认自己做得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摇篮里,将三个孩子的小脸镀上一层暖金色。满月宴的插曲虽短,却像一颗小石子,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涟漪——胤禩的伪善被一个稚子的动作戳破,闻氏子女的天赋再次显露,殿内的宾客们心里都多了一分了然:景阳宫的势力,早已不是谁能轻易撼动的,连刚出生的孩子,都带着不容小觑的锋芒。
晚宴时,康熙也特意赶来,听闻了白天的插曲,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着抱起胤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朕的小璟儿,真是有眼光!知道谁是真心对你好,将来定能帮朕辨明忠奸,做个有担当的皇子!”
闻咏仪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心里满是笃定。胤璟的这一推,不仅是天赋的初显,更是对“子女同盟”的又一次加持——有这样敏锐的孩子在,未来无论胤禩、胤禵等人有多少算计,他们都能提前察觉,稳稳地守住自己的阵地。
夜色渐深,满月宴渐渐散去,景阳宫恢复了宁静。闻咏仪靠在软榻上,看着三个熟睡的孩子,指尖轻轻拂过胤璟的额头。窗外的金桂依旧飘香,风里却少了几分暖意,多了几分暗流涌动的清冷——她知道,胤禩今日的难堪,定会转化为日后的算计,这场围绕权力的较量,还远未结束。但只要她的孩子们都在,只要同盟的力量还在,她便有足够的信心,应对未来的每一场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