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乾清宫东暖阁,鎏金铜炉里燃着清淡的龙涎香,烟气袅袅缠绕着梁间的雕花,却压不住殿内隐隐的紧张。康熙坐在御座上,手里翻看着福建水师送来的战船修缮奏报,眉头微舒——自胤睿改良火攻箭后,水师战力大增,连倭国都主动遣使谢罪,这让他心情格外舒畅。
“皇上,宜妃娘娘、德妃娘娘求见。”殿外传来李德全轻细的通报声。
康熙抬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闻咏仪晋封皇贵妃的旨意刚下一日,这两位怕是来“进言”的。他放下奏本,语气平淡:“让她们进来。”
很快,宜妃和德妃并肩走进暖阁。宜妃穿着一身石榴红宫装,裙摆绣着繁复的凤凰纹,却难掩眉宇间的焦躁;德妃则是一身石青色常服,手里捏着串佛珠,神色平静,眼底却藏着几分思虑。两人躬身行礼,齐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康熙指了指下方的椅子,“坐吧。今日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
宜妃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婉,却藏不住不满:“皇上,臣妾近日听闻,您准了大臣们的奏请,要晋封闻贵妃为皇贵妃,还让她摄六宫事?”
康熙点头,语气依旧平淡:“是。闻贵妃协理后宫半年,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子女们又为大清立了大功——胤宸安漕运、胤睿固海疆、胤珩肃盐税,如今又添了双龙一凤,这皇贵妃之位,她担得起。”
“可她出身……”宜妃急得站起身,又意识到失仪,连忙坐下,手指紧紧攥着帕子,“皇上,皇贵妃位份尊贵,乃是后宫之副,需有足够的家世支撑才能服众。闻氏虽有功劳,却非顶级世家出身,既无国公府撑腰,也无宗室亲缘,若是骤然晋封,恐后宫其他妃嫔不服,甚至连前朝宗室都会有非议,影响朝堂后宫的安稳啊!”
这话像是说到了德妃的心坎里,她也放下佛珠,缓缓开口,语气比宜妃温和却更有分量:“皇上,宜妃妹妹说得有几分道理。臣妾并非质疑闻贵妃的能力,只是后宫之事,历来讲究‘出身与德行并重’。如今皇后娘娘身子违和,六宫诸事全靠皇贵妃统筹,若是出身不足以服众,日后妃嫔们在礼仪、用度上起了争执,怕是难有定论,反而会让后宫失了秩序,辜负了皇上让闻贵妃摄六宫事的初衷。”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急言出身不足,一个缓说秩序之忧,句句都在针对闻咏仪的“家世短板”。殿内的空气瞬间沉了下来,李德全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悄悄观察着康熙的神色。
康熙看着两人,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眼底没有怒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封皇贵妃,看的是能力与功劳,不是出身。”
一句话,让宜妃和德妃都愣住了。康熙顿了顿,继续说道:“宜妃,你家世显赫,父亲是镶黄旗都统,可这些年,你除了打理翊坤宫,为朕生了胤禟,还为后宫、为大清做过什么?德妃,你出身包衣世家,靠着谨小慎微在后宫立足,可你除了教养胤禵,又为朕分过多少忧?”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戳中要害,宜妃的脸瞬间涨红,德妃也垂下了头,捏着佛珠的手紧了紧。
“再看闻贵妃,”康熙的语气缓和了些,却多了几分肯定,“她协理后宫时,将六宫用度梳理得清清楚楚,堵住了多少贪墨的漏洞?低位嫔妃有了委屈,她主动为她们做主,让后宫少了多少纷争?她的子女,更是个个争气——胤宸的运河方案,让沿岸百姓免受洪涝之苦,每年为国库省了二十万两漕银;胤睿的火攻计,平定了东南倭患,救回了五百多百姓;胤珩查盐税案,追回了三十万两贪墨银两,整顿了江南盐市。”
康熙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目光锐利:“这些功劳,是靠家世能换来的吗?是靠出身能做到的吗?朕的大清,需要的是能为百姓办事、能为国家立功的人,不是只会拿家世说事、却无半点实绩的人!”
宜妃被说得哑口无言,原本的焦躁变成了难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她知道,康熙说的是实话,她除了家世,确实没什么能与闻咏仪相比的。
德妃也抬起头,脸上没了之前的平静,带着几分敬畏:“皇上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
“你们没错,”康熙转身走回御座,语气恢复平淡,“只是你们忘了,朕是大清的皇帝,不是靠家世维系统治的昏君。闻贵妃的出身或许不够显赫,但她的能力、她的功劳、她的教子之方,足以让她坐稳皇贵妃之位,足以让她摄六宫事。日后谁再敢以出身为由非议她,便是质疑朕的决断,朕绝不轻饶!”
这话带着帝王的雷霆之威,宜妃和德妃再也不敢有半分异议,连忙起身躬身:“臣妾遵旨,再不敢妄议。”
“退下吧,”康熙挥了挥手,重新拿起奏本,“好好打理自己的宫苑,教养好皇子,比什么都强。”
宜妃和德妃躬身行礼后,默默退出了暖阁。走出乾清宫时,宜妃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带着不甘:“凭什么?就凭她生了几个有本事的儿子,就能压过我们所有人?”
德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冷静:“好了,别哭了。皇上心意已决,再闹下去,只会让自己失了体面,还会连累胤禟和胤禵。闻贵妃如今有皇上护着,又有子女撑腰,咱们暂时不能与她硬碰,只能从长计议。”
宜妃擦了擦眼泪,看着远处景阳宫的方向,眼底满是怨怼,却也只能点了点头——她知道,德妃说得对,现在的闻咏仪,早已不是她们能轻易撼动的了。
而乾清宫内,康熙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并非不明白宜妃和德妃的心思,却更清楚,大清需要的是能者居之,而非论资排辈。闻咏仪的晋封,不仅是对她个人的认可,更是对“能力至上”的彰显,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有本事的人愿意为大清效力。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皇上,要不要传旨给景阳宫,让皇贵妃娘娘知道今日之事?”
康熙摇了摇头:“不必。她心思缜密,定能猜到会有人非议,让她自己处理,也能让她看看,朕为她撑着腰。”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御座上,映得龙纹愈发威严。一场关于“出身与能力”的辩论,以康熙的强硬决断落幕,也让闻咏仪的皇贵妃之位,多了一层帝王权威的加持。而宜妃与德妃的退下,并非争斗的结束,只是一场更长久、更隐秘的较量的开始——后宫的风,从未停止过吹拂,只是未来的风向,已渐渐偏向了景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