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景阳宫,庭院里的荷叶已撑得满池碧绿,粉白的荷花缀在其间,风一吹,便有清甜的香气漫进寝殿。闻咏仪靠在铺着云纹软垫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素色纱毯——孕期已满八个月,她的腹部已显沉重,连起身都需春桃搀扶,不过眼底却透着安稳的柔光,偶尔感受到腹中胎儿的轻踢,嘴角便会不自觉地弯起。
“主子,李院判来了。”殿外传来小宫女轻细的通报声。话音刚落,太医院院判李嵩便提着药箱,脚步放得极轻地走进来。他今年六十余岁,须发已有些花白,却依旧精神矍铄,对着闻咏仪躬身行礼时,语气格外恭敬:“贵妃娘娘安,臣今日来为您请脉。”
闻咏仪微微点头,伸出手腕,搭在铺着软枕的小几上。李嵩上前,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双眼微阖,神色专注——自闻咏仪孕期七月起,康熙便下旨让他每日值守景阳宫,早晚各请一次脉,记录胎动与身体状况,半点不敢疏忽。
“娘娘脉象平稳,胎动规律,”片刻后,李嵩收回手,语气带着几分欣慰,“只是近日天气燥热,娘娘需多饮些清热安胎的汤水,避免久坐,每日在庭院里慢走半个时辰即可,切不可劳累。”他边说边从药箱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今日的安胎方,“这是臣刚拟的方子,用莲子、百合、银耳熬汤,既能清热,又能安神,娘娘可让御膳房按此方制作。”
春桃接过方子,连忙应下:“多谢李院判,奴婢这就去安排。”
李嵩又叮嘱了几句“避免闻刺激性气味”“夜间若有不适即刻传唤”,才提着药箱轻步退出殿外——他深知这位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腹中又是双龙一凤,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午后,康熙处理完朝政,便径直来了景阳宫。刚走进庭院,就见侍卫正轻手轻脚地挪动廊下的花盆,连脚步声都压得极低;宫女们端着东西走过,彼此交流也只用手势,连说话都不敢出声。
“怎么这么安静?”康熙笑着问道,脚步也不自觉地放轻。
迎上来的总管太监连忙躬身回道:“回皇上,近日娘娘总说午后易醒,奴婢们便自发轻些动作,免得吵着娘娘。”
康熙点点头,走进寝殿时,正见闻咏仪靠在榻上,手里捏着本翻了一半的《诗经》,眼神有些涣散。他快步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嗔怪:“怎么又看书?李嵩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吗?”
闻咏仪抬头见是他,眼底瞬间亮了些,轻声道:“躺着也是无聊,翻几页书解闷。只是今日不知怎的,总觉得耳边嘈杂,连书页的声音都觉得吵。”
康熙眉头微蹙,转头看向殿外——虽宫女侍卫已刻意安静,但远处坤宁宫方向隐约传来的宫乐声、翊坤宫太监的传唤声,还是能飘进景阳宫。他沉吟片刻,对着殿外的李德全道:“李德全,传朕旨意:自今日起,景阳宫周围五十步内,禁止一切喧哗——宫乐停奏,太监宫女不得高声说话,侍卫巡逻轻步而行,若有违者,重罚!务必确保闻贵妃能安心静养,不受打扰。”
“奴才遵旨!”李德全躬身应下,转身快步去传旨。这道特旨,不仅是为了闻咏仪安胎,更是帝王对宠妃的极致偏爱——整个后宫,从未有过“五十步内禁喧哗”的待遇,连当年皇后怀着太子时,都未曾有过这般殊荣。
闻咏仪看着康熙,眼底满是暖意:“皇上不必为臣妾如此费心,些许声响,臣妾忍忍便罢了。”
“忍什么?”康熙坐在她身边,轻轻抚过她的腹部,感受着胎儿的轻动,语气坚定,“你怀着三个孩子,本就辛苦,怎能再受喧哗打扰?朕不仅要禁喧哗,还要让御膳房每日按李嵩的方子备安胎汤,让内务府再送些冰鉴来,务必让你舒舒服服地度过这最后一个月。”
旨意很快传遍后宫。翊坤宫里,宜妃正对着镜子试戴新得的赤金手镯,听见小太监的回报,手里的手镯“哐当”一声掉在梳妆台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五十步内禁喧哗?皇上这是把她当成祖宗供起来了?不过是怀了个孕,至于吗?”
翠儿连忙捡起手镯,小声劝道:“娘娘,您小声些!这是皇上的旨意,若是被景阳宫的人听见,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就糟了!”
“糟了?”宜妃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景阳宫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嫉妒,“她现在有皇上护着,又有三个儿子帮衬,咱们翊坤宫连靠近都不能了!之前想去景阳宫附近的花园赏花,现在倒好,五十步内都不能去了!”
话虽如此,宜妃却不敢有半分违逆——上次因张成之事,她已失了圣心,若是再违逆这道安胎旨意,怕是连翊坤宫的地位都保不住。她只能气冲冲地坐回梳妆台前,摔碎了一个玉梳,才算稍稍泄了气。
永和宫里,气氛也同样凝重。德妃坐在软椅上,手里捏着串佛珠,听着素云的汇报,半天没说话。素云犹豫了一下,又道:“主子,听说皇上还让内务府给景阳宫加送了十具冰鉴,连御膳房每日的安胎汤,都是李院判亲自盯着做的——这待遇,真是……”
“真是羡煞旁人,也妒煞旁人。”德妃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冷意,“可再嫉妒又能如何?皇上的心思在她身上,咱们若是敢有异议,只会引火烧身。你去吩咐下面的人,往后离景阳宫远些,别说喧哗,连走路都要轻些,别惹祸上身。”
素云躬身应下,心里却暗暗感叹——如今的景阳宫,已是后宫里碰不得的存在,连贵妃娘娘都要避其锋芒。
而景阳宫,自旨意下达后,更是安静得连风吹荷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五十步内的侍卫换了两班,个个轻步巡逻,连铠甲的碰撞声都压到最低;内务府送来的冰鉴摆满了走廊,寝殿里始终维持着凉爽的温度;御膳房每日送来的安胎汤,都由李嵩先查验过,确认无误后才端给闻咏仪。
傍晚时分,灵瑶放学回来,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香囊:“额娘,这是女儿在女学里绣的安胎香囊,里面装了薰衣草和艾草,能助您安眠。”她说话时特意放轻了声音,连脚步都不敢迈大。
闻咏仪接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笑着道:“瑶儿有心了。女学的‘学礼班’近来怎么样?那些孩子学得还好吗?”
“都学得很好!”提到女学,灵瑶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些,又连忙压低,“林婉儿和芸芸最聪明,已经能记住朝鲜和沙俄的礼仪了,下次外使来,说不定就能帮上忙呢!”
正说着,胤宸和胤珩也来了。胤宸手里拿着一卷河工图纸,轻声道:“额娘,通州段的河堤已经开始往山东段推进,进展很顺利,您放心。”胤珩则递上一个小盒子:“额娘,这是儿臣让信息网的人从江南带来的新鲜莲子,熬汤喝对您和弟弟妹妹都好。”
看着孩子们围在身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近况,闻咏仪心里满是暖意。她知道,康熙的特旨不仅是对她的宠爱,更是对“子女同盟”的认可——有帝王的庇护,有孩子们的扶持,她才能在这后宫里安稳安胎,为未来的孩子铺好路。
夜色渐深,景阳宫的烛火渐渐暗了下来。闻咏仪靠在康熙身边,听着他轻声说着朝堂上的事,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轻动,眼皮渐渐沉重。康熙轻轻为她掖好薄毯,看着她安稳的睡颜,眼底满是温柔——他此生见过无数风浪,却唯有此刻,看着宠妃安然安胎,子女各有所成,才觉得心里最是踏实。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寝殿里,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景阳宫周围五十步内,侍卫依旧在轻步巡逻,宫女们也已歇下,只有荷叶在风里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安稳的夜晚,奏着最温柔的摇篮曲。而闻咏仪腹中的三个孩子,也在这极致的安稳中,静静等待着降临人世的那一刻——他们的到来,将为“子女同盟”添上最关键的一笔,也将为这大清的朝堂,带来新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