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的上午,晨光透过景阳宫书房的雕花窗,在青灰色地毯上织出细碎的光斑。灵玥坐在地毯中央,怀里抱着青铜鸮尊模型,小手指时不时摩挲着翅膀上的云雷纹,眼神专注得不像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奶娘李妈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手里拿着灵玥的小衣裳,穿针引线缝补着不小心勾破的衣角,针尖偶尔闪过一丝银光,与书房的静谧格外契合。
“公主,慢些玩,别磕着。”李妈抬头看了一眼灵玥,见她只是抱着鸮尊发呆,便又低下头继续缝补。可没过片刻,她忽然察觉到身边没了动静——往常灵玥玩一会儿就会咿咿呀呀说话,或是拿着模型在地毯上滚来滚去,今日却异常安静。
李妈疑惑地抬起头,视线刚落在灵玥身上,手里的针线就“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只见灵玥已经放下了鸮尊,小身子趴在地毯上,右手的小手指蘸着地毯缝隙里积的绒毛灰,正一笔一划地在地上画着。她的动作很慢,却格外认真,小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复刻某个熟悉的图案。画完后,她还满意地拍了拍手,灰迹在她掌心留下淡淡的印子,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咧着嘴笑了起来。
李妈连忙放下衣裳,凑过去查看。起初她以为只是孩童随意的涂鸦,可越看越惊讶——灵玥画的不是常见的圆圈、横线,而是一个轮廓清晰的“鸮形”:左边是圆圆的头部,中间用一道弧线勾勒出昂起的脖颈,右边是尖尖的喙部,甚至在“翅膀”的位置,还画了三道平行的横线,模仿着鸮尊翅膀上的云雷纹。虽线条稚嫩、边缘模糊,却能一眼认出,这与博古架上那尊青铜鸮尊的造型高度相似,连鸮首昂起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这……这是……”李妈惊得声音都发颤,她回头看了一眼博古架上的鸮尊,又低头看向地上的画,心脏砰砰直跳——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会画出如此精准的鸮形?这绝不是巧合!
她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往闻咏仪的寝殿跑,一边跑一边喊:“娘娘!娘娘!您快去书房看看,公主……公主画出了‘鸟鸟’的样子!”
闻咏仪刚处理完东六宫的份例清单,听到李妈的呼喊,心中一紧,立刻跟着她往书房走。刚踏进书房门,她的目光就被地毯上的画吸引——阳光落在灰迹勾勒的鸮形上,线条虽浅,却字字清晰,圆头、尖喙、带纹的翅膀,赫然就是鸮尊的缩小版。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快步走到灵玥身边,缓缓蹲下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灵玥,告诉母妃,你画的是什么?是跟着你的‘鸟鸟’画的吗?”
灵玥看到闻咏仪,立刻爬过去抱住她的腿,小手指着地上的画,又指了指博古架上的鸮尊,奶声奶气地说:“像!跟鸟鸟一样!好看!”她说着,还拉过闻咏仪的手,让她的指尖落在画的“鸮首”上,轻轻摩挲着:“母妃摸,暖暖的,像鸟鸟。”
闻咏仪的指尖触到地毯上的绒毛灰,又凉又软,可她的心里却像燃起了一团火——灵玥不仅能认出鸮尊的造型,还能精准地画出来,这绝不是“巧合”或“孩童模仿”能解释的。她想起昨夜灵玥在睡梦中抚摸纹饰的动作,想起系统兑换鸮尊时“蕴含古代武将气韵”的介绍,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
待李妈带着灵玥去洗手,闻咏仪立刻回到自己的书房,从书架深处取出昨夜没看完的《史记·殷本纪》和《武周政要》。她快速翻到关于妇好的章节,指尖在书页上滑动,终于在《殷本纪》的注释中找到一行小字:“妇好为商王武丁妇,好兵事,常率军出征,军中以鸮为图腾,铸鸮尊以祭,将士皆识鸮形,见鸮如见妇好。”
“以鸮为图腾……”闻咏仪轻声念出这句话,心脏猛地一跳。灵玥对鸮尊的执念、画出的鸮形、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再结合这句话,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灵玥与这位商代女将妇好,或许有着不寻常的渊源。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灵玥恐与妇好有渊源”七个字。墨汁落在纸上,字迹力透纸背,可写完后,她又立刻皱起眉头——后宫之中流言四起,若这话被有心人看到,定会被扣上“妖异转世”的帽子,不仅灵玥危险,整个景阳宫都会受牵连。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宣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炭盆。纸团在火中迅速燃烧,化为灰烬,随着炭火的跳动,渐渐消散无踪。闻咏仪看着灰烬,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猜测,只能埋在她心里,连最亲近的春桃和张嬷嬷,都不能透露半句。
书房外传来灵玥的笑声,她洗完手,又抱着鸮尊跑了进来,嘴里喊着“母妃看鸟鸟”。闻咏仪转过身,脸上扬起温柔的笑容,迎了上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笑容背后,藏着怎样的深思与担忧——灵玥与妇好的渊源,究竟是天赋的指引,还是命运的羁绊?这份“渊源”,又会给灵玥的未来带来什么?
阳光透过窗纱,洒在母女俩身上,也洒在那尊青铜鸮尊上。鸮首昂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跨越千年的故事,而地上那道淡淡的鸮形灰迹,像是一个密码,等待着被解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