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的卯时,天刚蒙蒙亮,景阳宫的偏殿就已亮起了灯火。内务府的四个太监抬着两个朱红漆金的大箱子,脚步轻缓地走进来,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惹得守在门口的春桃忍不住探头去看——那是为闻咏仪晋封贵妃准备的朝服与配饰。
“贵妃娘娘,按皇上旨意,您的贵妃朝服和凤冠都送来了,请您过目。”领头的太监躬身行礼,亲手打开箱子。第一层铺着明黄色的缎面,掀开后,一件绣满五爪金龙的朝服赫然映入眼帘——缎面是江南最好的云锦,明黄底色上,九条金龙盘旋其间,龙鳞用金线绣就,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领口和袖口镶着雪白的貂皮,是长白山进贡的珍品,触手柔软温暖;下摆处缀着三串珍珠与东珠串成的垂穗,每颗东珠都圆润饱满,直径足有一寸,走动时会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箱子的第二层放着配套的金镶东珠凤冠,凤冠主体是赤金打造,上面嵌着九颗东珠,按“三三”排列,正中央的东珠最大,周围环绕着八颗稍小的;凤冠两侧各立着一只金凤,凤嘴衔着红珊瑚珠串成的流苏,垂下的珠串长及肩头,晃一动就如流水般灵动。
“娘娘,这是内务府最好的裁缝师傅,特意来给您试穿朝服的。”太监侧身让出身后的老者,那老者穿着青布长衫,手里拿着软尺,躬身道:“老奴见过贵妃娘娘,您只需站定,老奴量量尺寸,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今日就能修改,明日一早便可送来。”
闻咏仪点头,在春桃的搀扶下换上朝服。明黄色的朝服穿在身上,竟没有想象中那般沉重,云锦的质地轻盈,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华贵。裁缝师傅拿着软尺绕着她量了一圈,又调整了袖口的松紧,笑着道:“娘娘身材匀称,朝服的尺寸本就按您的身段定制,只需略改一下袖口的宽度,明日一早定能送来,绝不耽误大典使用。”
闻咏仪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明黄的朝服与金黄的凤冠相得益彰,九颗东珠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眉眼间虽还带着产后的柔和,却多了几分贵妃的端庄与威严。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朝服上的金龙纹样,心中暗自思忖:“这朝服看着华贵,实则是一副枷锁。晋封贵妃,掌东六宫全务,往后的每一步,都得走得更稳才行。”
辰时的阳光渐渐升高,透过景阳宫正殿的窗纱,洒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内务府的工匠们抬着两件硕大的物件走了进来——前面是一对鎏金铜鹤,高约六尺,鹤身通体鎏金,阳光一照,金灿灿的晃人眼;鹤嘴衔着一支雕刻精美的灵芝,灵芝上还嵌着细碎的蓝宝石;底座是圆形的汉白玉,上面刻着“万寿无疆”四个篆字,边缘还雕着缠枝莲纹样。
后面跟着的是一座紫檀木屏风,高八尺,宽一丈,屏风框架是上好的紫檀木,颜色深沉,带着天然的木纹;屏面刻着“百鸟朝凤”图,凤凰居于正中,羽翼用金线勾勒,周围环绕着孔雀、仙鹤、百灵等百种鸟类,每种鸟的羽毛都用不同颜色的木雕拼接而成,还嵌着绿松石、玛瑙等宝石点缀,一眼望去,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屏面上飞出来。
“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命内务府打造的鎏金铜鹤和紫檀屏风,让老奴们送来,按皇上的旨意,铜鹤要摆在正殿两侧的柱旁,屏风就放在您的宝座后面。”领头的工匠躬身禀报,指挥着其他工匠小心翼翼地摆放。
铜鹤落地时,正殿瞬间添了几分威严;屏风立在宝座后,又多了几分庄重。李德全也跟着来了,他站在一旁,等工匠摆好物件,才上前笑道:“贵妃娘娘,皇上还特意吩咐老奴传话——特许您在景阳宫开设小书房,教导皇子、公主读书识字。您需要什么笔墨纸砚、古籍善本,尽管跟内务府说,他们会全力供应,绝不敢怠慢。”
闻咏仪闻言,心中一暖——康熙不仅给了她荣宠,还为她教导子女提供了便利,这份心意,她记在心里。她屈膝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定好好教导胤珩、胤睿和灵玥,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待李德全走后,闻咏仪立刻召来小禄子:“你去把西偏殿收拾出来,作为小书房,桌椅要选结实的,再在窗边摆一个书架。明日一早,你去内务府领些适合孩童启蒙的书籍,还有上好的宣纸和狼毫笔,务必尽快布置妥当。”
小禄子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这就去办!”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到了翊坤宫。宜妃正坐在梳妆台前,由贴身宫女翠儿为她梳理长发,镜子里映出她新做的石榴红宫装,领口和袖口绣着缠枝石榴花,衬得她肤色明艳。可当翠儿把“皇上赐景阳宫鎏金铜鹤和紫檀屏风,还特许开设小书房”的消息说出来时,宜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啪”的一声,她一把将手中的玉梳摔在妆台上,玉梳撞在描金的妆盒上,断成了两截。“不过是生了个有‘武将之相’的丫头,就封贵妃、掌东六宫全务,如今还赐这么多重礼!”宜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眼神里满是嫉妒,“皇上眼里,还有没有咱们这些伺候了他多年的老人?当年本宫诞下胤祺,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翠儿吓得连忙跪下,捡起地上的断梳,轻声安抚:“娘娘息怒,咏贵妃如今圣眷正浓,势头正盛,咱们暂时不能跟她硬碰硬,免得落了下乘。三日后就是晋封大典,按宫里的规矩,您还得去景阳宫行礼道贺,若是不去,反倒会被人抓住把柄,说您不遵礼数。”
宜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她知道翠儿说得对,如今闻咏仪正是皇上的心头肉,硬碰硬只会让自己吃亏。可让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她又不甘心。“行礼?”宜妃冷笑一声,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本宫自然会去,毕竟是皇上的旨意,本宫岂敢不从?但她想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掌着东六宫,没那么容易!”
她抬声唤来心腹太监小德子,声音压得极低:“你去查查景阳宫最近和哪些低位嫔妃走得近,她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往来。还有,景阳宫每日的膳食、采买,都给本宫盯紧了,有任何动静,随时向本宫禀报。”
小德子躬身应道:“奴才遵旨,这就去查!”
申时的阳光渐渐西斜,景阳宫的庭院里热闹了起来。低位嫔妃们三三两两地来了,有答应,有常在,还有几位刚入宫不久的贵人。她们手里都提着小小的食盒或锦盒,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由宫女引着走进正殿。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恭喜娘娘晋封贵妃!”第一位进来的是钟常在,她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方亲手绣的手帕,帕子上绣着“福寿安康”四个字,针脚细密,颜色雅致,“这是臣妾亲手绣的,虽不值什么钱,却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闻咏仪笑着接过,递给一旁的春桃:“钟常在有心了,这手帕绣得极好,本宫很喜欢。”
接着进来的是王答应,她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娘娘,这是臣妾宫里的小厨房做的绿豆糕和杏仁酥,清热解暑,您刚生产完,正好尝尝。”
闻咏仪一一接待,对每位嫔妃送来的礼物都仔细看过,命春桃登记在册,注明是谁送的、送了什么。待所有嫔妃都落座后,她才温和开口:“各位妹妹有心了,本宫今日能晋封贵妃,离不开皇上的恩典,也多亏了后宫姐妹们平日里的照拂。往后大家同在后宫,只需各司其职、和睦相处,互相帮衬,便是后宫之福。若各位妹妹有什么难处,或是宫里有什么不公之事,可随时来景阳宫跟本宫说,本宫定不会坐视不管。”
这番话说得真诚又得体,既彰显了贵妃的气度,又暗中拉拢了低位嫔妃——这些低位嫔妃平日里常被高位嫔妃欺压,闻咏仪这番话,无疑是给了她们一个靠山。嫔妃们纷纷起身道谢,看向闻咏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
待嫔妃们走后,春桃拿着登记册走到闻咏仪面前,笑着道:“娘娘,今日送来的礼物都登记好了。对了,裁缝师傅刚才派人来说,朝服已经修改好了,明日一早就能送来。还有内务府,也派人来说,明日会派专人来给您讲晋封大典的流程,包括行礼的姿势、该说的话,都给您一一讲清楚,保证大典当日不出差错。”
闻咏仪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晋封大典就在三日后,后宫的风浪,怕是也会随着这场大典,愈发汹涌。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既有康熙的圣眷,又有自己的智慧,还有这些低位嫔妃的支持,她定能在这场风浪中站稳脚跟,掌好这东六宫的权,护好自己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