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迈出最后一步,脚下的幽冥水泛起涟漪,仿佛整片幽冥界都在回应她的决意。
她知道,那是她最后的一点光。
也是她即将踏入深渊前,唯一还能称之为“归处”的地方。
“再见了。”她低声说道。
风起,僧人收起禅杖,转身前行,身后拖出一道淡淡的金光。
精卫跟上。
一步,两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彼岸花旁的老灯,火光微弱,却依旧燃烧。
光芒吞没她的身影。
下一刻,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奈何桥横亘在血色迷雾中,桥身斑驳如老者的手背青筋纵横,桥下水流无声,却能听见低语般的呜咽。桥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古篆:“来去皆空”。
“这桥……有点意思。”她轻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走一趟,真能把过去全扔了?”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掠过桥面,吹得她衣袂翻飞,连带那枚藏在胸前的玉简也轻轻晃动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玉简,它已经不再发烫,但表面浮现出一道细若游丝的裂痕,像是某种封印正在缓缓松动。
“你不是来救她的,你是来还债的。”
耳边忽然响起一句低语,声音轻柔得像是从梦里飘来的呢喃,却又清晰得仿佛贴着耳廓说出来的。
精卫脚步一顿,眉头微蹙。
“谁?”她反问,却没有回音。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桥洞的声音,像有人在哼唱一首听不清歌词的挽歌。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
每一步踏在桥面上,都像是踩在一张绷紧的鼓皮上,震颤感顺着脚底直冲脊椎。她能感觉到,这座桥不仅仅是连接阴阳的通道,更是一座阵法的核心。
走到桥中央时,异象陡生。
桥面突然开始扭曲,如同活物般蠕动,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陈旧的檀香与腐烂的泥土味交织的气息。紧接着,无数幻影从桥下升腾而起,模糊的面孔、残缺的肢体、撕心裂肺的哭喊——它们不属于任何具体的时间或地点,却全都围绕着一个核心:她。
“这是……幻术?”她眯起眼,星辰之力悄然流转周身,试图稳定意识。
可那些幻影却不退反进,一个个扑向她,有的是她童年填海的记忆片段,有的是她在归墟裂缝中挣扎求生的画面,甚至还有她从未经历过的战斗场景——她看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钟楼前,钟声回荡如雷,与她在彼岸花旁听到的那道钟鸣完全一致。
“这不是单纯的幻术……”她心中警铃大作,“是生死法则的具现化!”
她迅速闭上眼,摒弃外在干扰,运转坐忘法,进入深层冥想。
意识抽离现实,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四周漂浮着无数光影碎片,每一个都是一段记忆、一段因果、一段命运。
她伸手触碰其中一块碎片,画面瞬间展开:
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宫殿废墟中,玄袍翻飞,背对她而立。那人没有回头,但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身影……太熟悉了。
就像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那个人。
她正欲靠近,建木小树忽然在袖中震动,枝条上浮现出一道微弱符文,与她在归墟裂缝中看到的极为相似。
“嗯?”她心头一震。
这符文……似乎在引导什么?
她顺势调整呼吸,将意识沉入符文之中,顿时感知到一种奇异的律动,仿佛整个奈何桥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纹,正在通过幻象考验她的意志。
“原来如此……”她睁开眼,眼神清明,“你们是在测试我。”
她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以星辰之力构筑屏障,同时调动建木小树的生命气息,稳住自身根基。
幻象中的敌人纷纷朝她扑来,手中握着残缺的山海经卷轴,口中念念有词。
她冷笑一声:“你们这些纸老虎,也配称‘因果’?”
话音未落,她猛然挥手,引动坐忘法逆转幻象流向,将所有能量汇聚于一点,轰然炸开!
幻象崩塌,桥面恢复平静。
然而就在最后一缕幻影消散之际,一张符纸从天而降,轻轻落在她掌心。
符纸上写着一个古篆“引”字,墨迹尚未干透,散发着淡淡暖意。
她低头看着那张符纸,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有人想让我去哪儿。”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桥下水面倒影中,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与她刚刚在幻象中见到的那个玄袍人……几乎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问。
那倒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将符纸收入怀中,缓步走向桥的尽头。
每一步都踏得坚定,仿佛在告诉自己: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不会再逃避。
终于,她走下了奈何桥。
桥的另一端,站着一队黑衣鬼差,手持铁链,神情肃穆。
为首之人冷冷开口:“奉命在此等候,姑娘,请随我们前往阎罗殿。”
精卫挑眉:“这么快?”
她没有拒绝,只是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襟,指尖不经意间拂过胸前的玉简。
裂痕更深了。
“走吧。”她点头,“我也正好有一堆问题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