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底部的裂痕,和我小刀上的缺口完全对得上。
我蹲在那里看了很久。风还在吹,雪片落在手背上,很快化成水。我没有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道痕,是司徒墨留下的。他来过这里,试过打开这扇门,失败了,却把痕迹刻了下来。
我伸手摸向腰间,抽出那把埋在桃树下又挖出来的小刀。刀身不亮,边缘有些磨损,缺口处还沾着一点干掉的泥灰。我把它轻轻抵进门缝的裂口里。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合上。刀身微微震动,一道极细的金光顺着缺口渗进去,沿着青铜门表面的纹路爬了一圈。整座门开始低鸣,声音不大,但脚下地面在震。
陆九玄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他没说话,也没有拔剑。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我顾不上回头。
门中央的地面突然裂开,一条缝隙笔直延伸,幽蓝的水从地底缓缓涌出,不多,也不快,像呼吸一样平稳。水面平得像镜子,却不映人影,只浮动着模糊的光影,像是云,又像是走动的人。
这是时间之泉。
我站起来,走到泉边。吊坠贴在胸口,有点热。我把手按上去,闭上眼,调动体内的力量。眼睛慢慢变色,金色的竖纹在瞳孔里展开。再睁眼时,目光落进泉水中。
水面晃了一下。
一个身影从水里升起来,透明的,站在我面前。是青丘公主。她穿着白裙,发上无饰,眉心一点红。她的样子很虚弱,站都站不太稳,声音断断续续。
“你终于来了……”她说,“但你来晚了太久。”
“司徒墨在哪?”我直接问。
她抬手指向泉底。“他的残魂已经沉下去了。三日之内,你若不能集齐神格碎片,打破血脉诅咒,他就再也回不来。不是死,是彻底消失。连轮回都不入。”
我心里一紧。
“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半魂状态,意识被封在泉心。你能看到的未来,都是假的。每一个可能的结局,都被篡改过。”她看着我,眼神认真,“你只有三天。错过这个时间,泉门封闭,他永不复生。”
我没再问。时间不够了。
我伸手想去碰泉水,想看看能不能直接拉他出来。指尖刚触到水面,泉中景象骤然变化。
第一幕:一个男人站在深渊边缘,身穿黑甲,手握长枪。他眼神冷,身上杀气很重。四周跪着一群妖族,低头行礼。他抬头望天,像是在等什么命令。那是司徒墨——成为妖族大将的他。
画面一转。第二幕:同一个人,换了白衣,手里拿剑。身后世界崩塌,火焰冲天,他独自站在废墟中央,背对朝阳。人们喊他救世主。他没回头,一步一步往前走。那是被命运选中的他。
第三幕:他坐在灰烬里,衣服破烂,脸上有伤。没人理他,也没人看他。他张嘴说话,但听不见声音。身体一点点变淡,最后化成飞尘,随风散了。那是被所有人遗忘的他。
我盯着这三个画面,心跳加快。
可下一秒,三张脸同时变了。
不再是司徒墨。
是司徒烈。
一样的笑,一样的眼神,嘴角咧开,无声地看着我。三个不同的结局,三种身份,最后都变成了同一个人的脸。我不敢眨眼,怕漏掉什么细节。
画面消失了。
泉水恢复平静。
青丘公主的声音更弱了。“他的一生早就被改写了。你所见的司徒墨,或许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他。司徒烈用血脉诅咒替换了他每一次觉醒的可能性。你要救的,不只是他的命,是他的‘存在’。”
我喉咙发干。
“怎么破?”
她摇头。“我不知道全部方法。但我能告诉你——找齐玉佩。完整的玉佩,才能唤醒真实的记忆。真相在泉底。”
话没说完,她的身影开始碎裂,像风吹起的纸片,一片片消散在空中。最后一丝光点落入泉水,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
三日倒计时已经开始。
我低头看泉。水很清,能看到底部。那里静静躺着半枚玉佩,颜色偏暗,边缘有断裂的痕迹,符文不全。它就在那里,没被水流冲走,也没沉进泥里,像是等着被人看见。
我没有立刻去拿。
刚才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三个结局,最后都变成司徒烈的脸。这不是巧合。这意味着,不管司徒墨走哪条路,最终都会被他父亲控制。成为强者也好,牺牲自己也罢,甚至彻底毁灭——结果都是司徒烈赢。
我要打破的不是命运,是这种替换。
我后退一步,把小刀收回怀里。袖口擦过吊坠,它还在发热,但比刚才稳定了些。我知道陆九玄还在门外,也知道司徒墨的身体还躺在雪地里,狐尾缠着门环没松。
但现在,我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等三日结束前,把另一半玉佩找到,把泉底这半枚取出来,让司徒墨真正醒来一次——不是作为谁的儿子,不是作为妖族大将,也不是被预言选中的人。
就只是他自己。
我蹲下身,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在掌心捏紧。冰凉的感觉让我清醒。我把雪扔进泉水,水面荡开一圈波纹,刚好经过玉佩上方。它动了一下,又停住。
时间开始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
远处风声传来,夹杂着一点金属摩擦的轻响。是陆九玄的剑鞘碰到了石头。他还在那里站着,没走远,也没靠近。我知道他在等我下一步动作。
我没有回头。
我盯着泉面,低声说:“三日……够了。”
然后我抬起脚,踩上了泉边第一块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