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光暗了一下,我听见他说:“其实那天……我不是路过才救你的。”
话没说完,他的手就滑下去了。呼吸几乎感觉不到,整个人像要散掉一样瘫在地上。我抓着他肩膀,喊他名字,可他眼睛闭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吊坠贴在胸口,忽然发烫。那块嵌进去的星石碎片开始震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我下意识按住它,一股热流顺着指尖窜进身体,从心口一路烧到喉咙。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我看到的不是秘境石柱,而是一片星空。无数光点在空中流转,组成一个巨大的轮盘,中间裂开一道缝。轮盘下方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我,穿着战甲,九条尾巴垂在身后。
是司徒墨。
他抬起手,指向轮盘裂缝。一道金光从他掌心射出,注入其中。轮盘开始转动,但每转一圈,他的身影就淡一分。
画面变了。
陆九玄站在祭坛上,白袍染血,双手握剑。他的脸扭曲着,像是在挣扎。一道黑气缠在他脖子上,越收越紧。他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幕,司徒墨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按住他后颈。妖力涌出,把那道黑气逼了出来。可他自己也开始咳血,一条尾巴当场化成灰烬。
记忆继续闪。
一次次重复——每一次陆九玄被反噬控制,都是司徒墨出现打断。每一次,他都用自己的神格去挡。直到最后,他只剩半截身子站在祭坛边,声音沙哑地说:“只有恢复我的神格,才能彻底断开这根线。但那样的话……我就不能再留在这个世界了。”
画面消失。
我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跪着,手还抓着司徒墨的衣领。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
吊坠不再发烫,但里面的星石已经完全融入,变成一片流动的金色。我低头看它,终于明白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要解开陆九玄的性转反噬,必须让司徒墨恢复完整的神格。可他的神格早在三百年前就碎了,重组意味着现世存在会被彻底抹除。
救一个,就得毁掉另一个。
“不可能。”我摇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我伸手去碰司徒墨的脸,想把他叫醒。可手指刚碰到他皮肤,他就突然睁开了眼。
紫眸很浅,像是快要熄灭的火。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身后的方向。我知道陆九玄在那里,一直站着没动。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靠近。
司徒墨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但没力气。
“原来如此。”他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所以这才是代价。”
我没说话,只觉得喉咙堵得厉害。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碰到我手腕。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体内残存的妖力在往外泄,像是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漏完。
“你们听好。”他说,“现在只有一个机会。带她走,陆九玄。”
陆九玄往前一步,“为什么是你?”
“因为没人比我更清楚这条路怎么走。”司徒墨喘了口气,“也没有人……比我还想让她活。”
我说不出话。
他看着我,眼神很平静。“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你要吃遍所有甜糕,要看春天的花田。这些事,你还都没做。”
我咬住嘴唇。
“所以别在这儿哭。”他用力掐了下我手臂,“站起来。带着我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然后他猛地用力,把我往旁边一推。
我踉跄几步,撞进一个怀里。是陆九玄接住了我。他扶住我肩膀,没让我摔倒。
司徒墨撑着地面坐起来,用最后的力气抬头看我们。“走。”他说,“别回头。”
我挣了一下,想回去拉他。
陆九玄抓住我手腕,“不能违抗他的选择。”
“可他不能死!”我吼回去,“这不是结束!这不是结局!”
话音未落,第一片狐尾开始化灰。
是从最末端开始的,像风吹过的纸灰,一点点飘起来。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接连崩解。每一缕飞散的光里,都带着微弱的红。
司徒墨坐着没动,背挺得很直。
灰烬升到半空时,忽然停住了。
它们悬在那里,缓缓聚拢,形成一个人影。长裙曳地,眉心一点朱砂。是青丘公主。
她虚影浮现,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嘴唇动了动。
“时间之泉……能逆转一切。”
声音很轻,像风穿过山谷。
她说完,身影开始溃散。最后一丝光消散前,留下一句低语:
“去找它。”
灰烬落回地面。
司徒墨的身体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一件黑袍堆在原地。风一吹,袖角掀起来,露出里面早已断裂的半截刀柄。
我蹲下去,伸手摸那件衣服。布料还是温的。
陆九玄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他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在抖。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吊坠安静地贴在掌心,金色纹路慢慢隐去。刚才看到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
时间之泉……逆转一切……
我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但没倒。
陆九玄问我:“接下来去哪儿?”
我没回答。
我看了一眼司徒墨消失的地方,转身朝出口走。
脚步踩在石地上,发出轻微回响。
走出三步后,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陆九玄的剑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