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墙外传来,越来越近。我靠在回廊尽头的柱子边,右手还残留着刺痛。刚才那股妖力爆发后,整条手臂像是被火烤过,皮肤下的金纹没完全退下去,隐隐发烫。
陆九玄站在前面半步的位置,背对着我。他的剑插在地缝里,手一直没松开剑柄。我能感觉到他呼吸很轻,但比刚才稳了些。
墙外的人影站定,是几个穿黑袍的弟子,胸前绣着火焰纹。他们手里拿着符纸,上面有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掉的血。
“哟,这不是救世主大人吗?”其中一人开口,声音拖得很长,“怎么,昨晚抱得不够紧?今天还在这守着‘夫人’?”
我手指一紧。
陆九玄没动,也没回头。他的银发垂在肩上,风一吹,发丝微微扬起。
那人又笑:“听说你们俩在回廊里搂在一起,司徒公子都看不下去了。啧,救世主娶了个男人当妻子,这可是咱们阴火帮头一遭的大喜事。”
另一个跟着喊:“今日特来迎亲!新娘子准备好了没有?帮主可等着拜堂呢!”
我喉咙发干,太阳穴突突跳。那些话像刀子刮过耳朵。“妻子”两个字反复撞进脑子里,前世的记忆碎片猛地翻上来——火光、锁链、有人把我按在地上,说“观星族的种,只能配给圣子做妾”。
我咬住牙,掌心伤口裂开,渗出的血带着微弱金光。
陆九玄忽然抬手。
无铭古剑出鞘三寸。
一道剑气横扫而出,直奔最前面那人的头顶。那人只来得及抬手挡,发冠应声而断,碎发混着冷汗落下来。他僵在原地,脸白了。
“再提‘妻子’二字,死。”陆九玄的声音很低,却像冰砸在地上。
空气一下子静了。
那人咽了口唾沫,没敢动。
可旁边另一人突然大笑:“怎么?不敢认?你们俩昨夜抱得那么紧,现在倒装清高?我看你是怕了吧,怕天下人都知道你娶了个男人!”
他说完这话的一瞬,我眼前忽然一黑。
不是真的黑,而是视线里所有颜色都被抽走了,只剩下金色。
双眼睁不开,却又像是强行撑开。一股热流从胸口炸开,直冲双目。我听见自己喘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金光从我瞳孔射出,像潮水一样扑向那个说话的人。
他还在笑,下一刻却猛地捂住眼睛,惨叫出声:“啊——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着眼眶,指缝里流出黑色的液体。其他人愣了一秒,立刻往后退。可金光没停,顺着地面蔓延,缠上他们的脚踝。
其中一个刚转身要跑,耳边突然响起低语声,不止一个声音,像是很多人同时在说话:
“亵渎者……盲心者……永堕星渊……”
他尖叫一声,摔在地上,抱着头打滚。
剩下几个连滚带爬往外逃,没人敢回头看。
金光慢慢收回。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陆九玄转身扶住我肩膀,手掌贴在我背上。
“还能站?”他问。
我点头,喘了几口气:“不是我想用的……它自己冲出来的。”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移到我右臂,压住那片还在发烫的皮肤。他的手很凉,稍稍压住了灼烧感。
远处钟声响了第三下。
夜已经很深了。
地上只剩一个人,还在哀嚎,双手不停抓挠眼睛,嘴里含糊地喊“看不见了……全黑了……”。其他人全跑了。
我看着那人的样子,心里没什么起伏。我知道刚才那一击不只是伤了他的眼睛,更像是撕开了他记忆里的东西。那种低语,不是我说的,也不是我能控制的。那是血脉自带的力量,在替我反击。
陆九玄把剑拔出来,重新握在手里。他站在我身侧,目光扫过墙外的黑暗。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说。
我没吭声。我知道他说得对。这些人敢来书院门口闹事,说明背后有人授意。司徒烈不会只派几个小角色来试探。这只是开始。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血还没擦,混着金光凝成一块暗斑。吊坠残片在袖子里贴着皮肤,一直在发热,像是提醒我什么。
陆九玄忽然说:“你不用忍。”
我抬头看他。
他没看我,盯着前方的夜色,声音很轻:“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你是什么样子,由你自己决定。”
我愣了一下。
这话不像他会说的。他平时总是一板一眼,说什么“天命不可违”“救世之事不容私情”。可现在他却站在这里,替我挡住那些污言秽语,甚至不惜用剑气威胁别人闭嘴。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接着,一张符纸从外面飞进来,贴在回廊的柱子上。符纸上画着扭曲的线条,中间是个血红的眼睛图案。它刚沾上木头,就开始冒烟,发出焦臭味。
陆九玄一步跨到前面,剑尖指向符纸。
符纸烧了起来,火苗却是幽绿色的。火光一闪,空中浮现出一行字:
“新妇入堂,三日为期。”
字迹一现即散。
我盯着那根烧尽的符纸掉落,心里明白过来。
他们在倒计时。
三天。司徒烈给了我们三天时间。
也是司徒墨说过的极限。
他用自己的妖力帮我稳住血脉,但撑不过三天。一旦那股力量消失,我的妖瞳会再次失控,甚至可能直接引发性转反噬,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而现在,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陆九玄收剑入鞘,转身面对我:“我们必须找到破解的方法。”
我点头:“藏书阁。”
他说:“明天一早去。”
我没反对。现在回去休息也好。我的身体还在发虚,刚才那一波妖力爆发耗了不少精力。再打下去,撑不住的会是我。
他扶着我往回走,脚步很慢。走到一半,我忽然停下。
“陆九玄。”我叫他名字。
他回头。
“我不是谁的妻子。”我说,“我也不会变成别人嘴里的笑话。”
他看着我,几秒后,轻轻点头:“我知道。”
我们继续往前走。
身后,那根烧完的符纸灰烬被风吹起,飘到地上那个瞎眼的人脸上。他还在呻吟,手指抠进眼窝,嘴里不断重复一句话:
“她看见了……她真的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