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在跨过石门的瞬间骤然散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中剖开。我们三人脚步未停,却都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变化——碎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刻满纹路的青灰色石板,那些线条蜿蜒如河,隐隐泛着微光。
我低头看了眼右腕,金纹正轻轻跳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吊坠贴在胸口,热度比刚才更甚,几乎烫人。
“这地……”司徒墨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是星轨阵。”
陆九玄已经抽出了半寸剑刃,银光在剑锋上流转了一圈,又缓缓归鞘。他没说话,但身体微微前倾,明显处于戒备状态。
我没再往前走,而是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一道断裂的刻痕。那纹路像是被人硬生生截断的,边缘参差不齐。我咬了下嘴唇,想起青丘公主在幻影中留下的那句话:“血引星,星归位。”
我划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断口处。
血珠没有渗进石缝,反而浮在空中,像被什么东西托住,接着竟自行拉成细线,朝着四周延伸而去。所经之处,地上的纹路逐一亮起,如同沉睡的脉络被唤醒。
“成了?”司徒墨挑眉。
话音未落,整片大地猛地一震。远处一座残破的祭坛轮廓浮现出来,三根断裂的石柱围成三角,中间立着一方凹陷的台座,形状竟与我的吊坠有几分相似。
陆九玄皱眉:“阵法排斥非纯血者,你一个人撑不了太久。”
我站起身,甩了甩手指上的血:“那就别让我一个人撑。”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立刻将剑尖点向地面另一处暗槽。银光顺着剑刃流入石板,补上了其中一段断裂的星纹。光芒顿时连成一片,朝祭坛方向蔓延。
司徒墨轻笑一声,跃身上前,落在祭坛高处。他从袖中抽出那半截断刀,反手在掌心一划,鲜血顺着刀身流下,滴入台座旁三个熄灭的火盆。
“你们俩,一个出血,一个出剑,轮得到我烧火?”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尖拨动灰烬,“真是命苦。”
可话没说完,三簇幽蓝火焰便腾地燃起,火光映得他半边脸明暗交错。随着火焰升腾,整个祭坛的星纹彻底点亮,地面的光路如水流动,最终汇聚于中央台座。
吊坠突然离体飞出,悬在半空,与台座完美契合。
一股震荡自脚下炸开,我踉跄了一下,被陆九玄扶住肩膀。四面八方的石板开始移动,拼合成一幅巨大的圆形图案——那是完整的星盘雏形,只是边缘残缺,影像模糊。
“命盘……”我喃喃道。
就在这时,火焰剧烈晃动,三道光影从火中浮现,拼凑出几个残缺的大字:
**观星传人·血祭必亡**
字迹刚现,黑雾便从四面涌来,像是有东西在吞噬影像。我心头一紧,伸手去抓吊坠,却发现它纹丝不动,仍在与台座共鸣。
“稳住!”陆九玄一步跨到我身后,剑横于背,剑气扩散成屏障,挡住了扑来的阴寒之力。
我闭上眼,不去看那四个字,只专注感受吊坠的震动。它和金纹的频率一致,一呼一吸般规律。我试着把意识沉进去,像引导水流那样,将力量推向祭坛中心。
司徒墨在高处低喝一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火把上。火焰轰然暴涨,蓝焰冲天而起,逼退黑雾数息。
那残缺的命盘影像多撑了几瞬,隐约显现出更多内容——一角衣袍、一只握灯的手、还有一道被锁链缠绕的身影。我想看清那张脸,可画面转瞬即逝。
“够了。”我睁开眼,一把将吊坠扯回,紧紧攥在手心。
四周恢复平静,只有火把还在燃烧,光芒不再跳跃。
司徒墨跳下祭坛,落地时膝盖微弯,显然消耗不小。他抬手抹了下嘴角,那里有一丝未干的血迹。“‘血祭必亡’?说得好像你没活路似的。”他冷笑,“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命硬?”
我没接话,盯着自己的右手。金纹依旧亮着,但节奏慢了下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搏斗后的喘息。
“这不是预言。”陆九玄忽然说,“是干扰。”
我和司徒墨同时看向他。
他目光冷峻,扫视虚空:“真正的命盘不会只显示结果。它被截断了,有人刻意只让我们看到这一句。”
“谁?”我问。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凭空响起,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
“小杂种,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浑身一僵。
是司徒烈。
声音没有来源,也不知是从地下还是头顶传来,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进耳膜。司徒墨猛地捂住左眼,指缝间渗出一丝血痕,但他没叫出声,只是死死咬住牙关。
“听见了?”那声音继续道,“你母亲当年护不住你,现在也没人能救你。血祭之日,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我抬头,直视空气:“你说我必亡?那你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声音顿了顿。
我没有退后一步,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站到祭坛正中。“你要看我死?好啊,我偏不死给你看。”
陆九玄走到我身侧,剑已完全出鞘,剑尖指向虚空。“他不敢现身。”他冷冷道,“封印未破,只能靠残念传音。不必怕他。”
司徒墨擦掉眼角的血,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他走到我另一边,靠着一根断裂的石柱坐下,语气懒散:“听见了吗?我爹还是老样子,只会躲在背后吓小孩。”他抬头看我,笑了笑,“你要是真信这种话,早就死八百回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闷压散了些。
命盘残缺,预言被篡改,敌人在暗处窥视……这些都没变。可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不再是被动承受的起点。
而是选择反击的开端。
我低头检查吊坠,发现表面多了道新裂痕,比之前的更深,几乎贯穿。可 вhyтpn still warm, and the light inside pulsed slowly, like a heartbeat.
“它还能用。”我说。
“当然能用。”司徒墨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不然你以为我们费这么大劲点燃这破火把是为了取暖?”
陆九玄收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静,却透着坚定。“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我望着祭坛中央那方台座,刚才命盘显现时,最后闪过的画面在我脑中反复回放——那只手,那盏灯,还有那道被锁住的人影。
“先弄清楚,谁在替我受罚。”我说。
司徒墨眉头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没开口。
陆九玄却点了点头:“那就查下去。”
火光摇曳,映在三人脸上。没有人提离开,也没有人问值不值得。
我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下去,可能真的回不了头。
可回头又如何?过去十几年,我翻遍废墟求生,以为活着就够了。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我抬起手,将吊坠重新贴回胸口,用布条缠紧。金纹微微发亮,像是回应我的决定。
司徒墨走到火盆边,用断刀拨了拨炭灰。忽然,他停下动作。
“等等。”他盯着火盆底部,“这里有字。”
我和陆九玄立刻上前。
在厚厚的灰层下,刻着一行极浅的符号——歪斜、古老,像是被人匆忙划下。我认得那种笔迹。
是观星族的文字。
我伸手拂去余灰,露出完整的句子:
**“命盘有双,其一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