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虚影中央那片空荡的位置,忽然开始震颤。一道银光自凹槽深处冲出,像被什么牵引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指我的掌心。
我下意识想缩手,却发现整条右臂已被金纹覆盖,血脉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指尖不受控制地渗出血珠。血滴刚离皮肤,就悬在半空,一粒粒升向星盘。
陆九玄闷哼一声,猛地抬手按住胸口。他脸色瞬间惨白,衣襟裂开一道口子,鲜血从心口涌出,顺着锁骨滑落,同样浮起,与我的血混在一起。两股血丝在空中缠绕,渐渐凝成一根螺旋状的光柱,缓缓注入星盘核心。
“不是抽走……”我咬牙,声音发紧,“是它要我们给。”
吊坠在我胸前轻轻震动,随即自行浮起,悬停于眉心前寸许,光芒柔和却不容抗拒。我明白过来——这不是掠夺,是唤醒。它在等这一刻,等这两个人站在我两侧,等三股力量交汇。
“那就让它看清楚。”我说着,松开按压手腕的手,任由血液继续流出。
陆九玄抬头看我,眼神里有痛,也有决意。“你说过,我不准一个人扛。”他喘了口气,嘴角竟扯出一点笑,“现在换我来说——你也别想躲。”
话音落下,那根血光柱骤然明亮,星盘残骸发出清鸣,碎片一块块从地面剥离,缓缓漂浮而起。它们旋转、对接,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久远记忆正在拼合。
第一枚星盘成型时,铭刻其上的命格印记泛起银辉,赫然是陆九玄的名字与生辰。第二枚则通体暗紫,边缘浮现妖族图腾,九尾狐形环绕一圈,正对应司徒墨的血脉烙印。两枚星盘交错嵌套,围绕一个中心点缓缓运转——而那个点,正是我站立的位置。
岩壁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古老文字凭空浮现:**持星者居中,双刃护轴,三命同轨,轮回重启。**
我脚下一软,踉跄后退半步,却被石柱挡住。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画面在翻搅,却又抓不住任何一段。只依稀看见一座高台,夜空崩裂,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个握剑,一个托盘,第三个跪在中央,双手染血。
“原来如此。”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颤,“从来就不是选谁当救世主……是我们三个,一起被写进命里。”
陆九玄靠着古剑,呼吸沉重,却仍抬头看向投影:“所以你不是工具,我不是宿命,他也不是棋子。”
我转头望向司徒墨。
他靠在墙边,脸色冷得像冬夜的霜,可眼神却不像从前那样藏得严实。他盯着那枚暗紫星盘,忽然低笑了一声:“父亲抢了一辈子星盘,到头来,真正能启动它的钥匙,是他亲手放逐的儿子。”
话没说完,他背后猛然撕裂声响传来。
黑袍炸开,九条狐尾齐根断裂,化作流火般的紫焰腾空而起。那些火焰在空中扭曲、凝聚,最终定格成两个大字——**轮回**。
字成刹那,星盘光芒暴涨,整座洞穴都被照亮。岩顶投下一张巨大地图,覆盖整个试炼区域。数十个红点闪烁不息,每个都标注着复杂的血祭阵眼符号,分布极有规律,像是某种仪式的节点。
“这是……阴火帮布下的局?”我盯着最近的一个红点,位置就在密林西侧断崖下方。
陆九玄撑着剑走近几步,目光扫过地图:“不止是陷阱。这些阵眼连成线,指向山腹深处——他们想用活人献祭,打通封印底层。”
“时间呢?”我问。
“快了。”他声音沉下去,“每点亮一个红点,就意味着一场血祭完成。已经有十七个亮起。”
我攥紧吊坠,指节发白。十七个人……那些失踪的村民、游方修士、落单旅人,全成了燃料。
司徒墨低头看着自己空荡的后背,那里只剩几缕幽蓝残光飘散,像熄灭前的最后一缕火苗。他抬起手,掌心残留一道符印,正微微发烫。
“我以前总觉得,背叛就是逃开命令。”他嗓音沙哑,“现在才知道,真正的背叛,是看清真相后还敢回头。”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当年他违令放走观星族囚徒,被贬下界,记忆封印,沦为帮派走狗。可命运兜转,他又一次站在了同样的岔路口。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顺从。
洞内安静下来,只有星盘投影仍在缓缓转动,地图上的红点忽明忽暗。陆九玄的剑尖抵地,剑身裂痕更深了些,血顺着纹路往下淌,在符文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我慢慢走到星盘正前方,伸手触碰那根尚未消散的血光柱。温度不高,却让整条手臂都震了一下。金纹再次发烫,但这次不再是被动反应,而是像回应某种召唤。
“它告诉我们敌人在哪。”我说。
“也告诉我们该怎么走。”陆九玄接道。
司徒墨从墙边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仍稳稳站定。“那就别浪费时间了。”他看向我和陆九玄,“你们一个负责破劫,一个负责守星,剩下那个斩断轮回的活儿——”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本来就是我该干的。”
我没有反驳。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走出去。星盘不会无缘无故拼合,预言也不会平白显现。它把地图交给我们,不是为了让我们阻止血祭,而是逼我们亲自踏入每一个阵眼,用自己的方式去终结循环。
陆九玄忽然动了动手指,古剑发出一声轻鸣。他皱眉看向剑身,发现那道裂痕竟在缓慢愈合,银光从内部渗出,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剑里那位……也在听。”他低声说。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吊坠上。它还在发光,但比之前黯淡了一圈,表面出现了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我没声张,只是悄悄将它塞回衣领。
司徒墨走到地图前,伸手点向东南角最远的那个红点。“这里,是我小时候待过的祭坛旧址。”他说,“他们会在月升时动手。”
“还有多久?”
“三个时辰。”
陆九玄深吸一口气,扶正剑鞘。“够了。先破最近的阵眼,切断能量传导路径。”
我走上前,站在两人中间,抬头看着交错运转的双生星盘。“记住,”我说,“不管发生什么,别让任何人单独赴死。”
司徒墨看了我一眼,没应声,只是抬起手掌,将残留的符印按在地图上。一点紫光扩散开来,标记出一条隐蔽小径。
陆九玄握紧剑柄,迈步向前。
我也跟上。
可就在我们即将离开星盘范围时,投影突然晃动了一下。地图上的某个红点剧烈闪烁,紧接着,一道本不该存在的虚影从中浮现——
一个戴青铜鬼面的男人,右手提灯,左手指向我们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