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在灰烬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我盯着那一点湿痕,没动。陆九玄的手还搭在我肩上,他察觉到了什么,指尖微微一紧。
司徒墨转身,声音压得很低:“走。”
我们三人沿着岩壁阴影前行,脚步贴着地面,几乎不发出声响。天边最后一缕光被山脊吞没,夜色像水一样漫上来。风停了,林子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节奏。
营地在前方半里外,火把排成三角阵列,巡逻的人影来回穿行。祭坛高耸在中央,寒铁匣就藏在台基下方,符纸封印其中——那是破阵的关键。
“按计划。”陆九玄低声说,目光扫过我和司徒墨,“我去制住东侧岗哨,给你们七息时间。”
我点头,从袖中摸出两片石片,又撕下一块衣角。药渣还沾在皮肤上,混着泥土糊了一层,腥苦味钻进鼻腔。我把血抹在石片边缘,再蹭到脚印旁的草叶上,然后轻轻踩过司徒墨留下的妖血痕迹,让自己的足迹与他的气息叠在一起。
风吹过来的时候,我伏地而行,身体紧贴阴影边缘,像一块移动的石头。这是我在垃圾堆里学来的法子——影贴术。不是什么高深功法,只是靠着对光线和角度的熟悉,在黑暗里把自己变成背景的一部分。
陆九玄的身影一闪,已掠向左侧高坡。下一瞬,一道剑气横切而出,两名巡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击晕,倒地时连哼都没哼一声。
就是现在。
我贴着祭坛底座爬行,石缝间长满青苔,滑腻湿冷。寒铁匣嵌在台基凹槽内,表面刻着锁纹,没有钥匙孔,只能用精血开启。
我试了试吊坠。
琥珀微光从掌心渗出,顺着指尖探向匣体。刚触到金属,那光芒忽然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紧接着,匣内传出一道低语:
“小狐狸,你身上的妖血味道我很熟悉。”
声音沙哑阴沉,带着笑意,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猛地缩手,后背撞上石柱。那不是幻觉,也不是传音符——是符纸本身在说话。司徒烈的气息透过封印渗透出来,像蛇缠上脖颈。
脚步声由远及近,巡逻队开始合拢。
我没时间犹豫,再次伸手去碰匣子,想用吊坠模拟妖力波动。可就在接触瞬间,匣面浮现出一行血字,与刚才的声音呼应:
“你以为换了皮囊,我就认不出你?”
我咬牙,正要撤手,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闷响。
身后岩壁炸开一道裂口,司徒墨冲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左臂伤口崩裂,血顺着指节滴落。但他一步不停,直扑祭坛。
“滚开!”他低吼。
下一刻,九条狐尾破衣而出,如蓝焰翻卷,在空中划出弧光。他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尾巴层层围拢,形成屏障。
“你疯了?”我抓住他胳膊,“你现在强行催动本源,会伤得更重!”
他没理我,反手割破手掌,将血拍在寒铁匣上。
“父亲给的封印,只有我能解。”他说完,喉咙里溢出一丝血沫。
匣子嗡鸣震动,符纸一张张从内部升起,悬浮在空中,每一张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它们缓缓旋转,像是在等待点燃。
我知道不能再等。
伸手就要去抓最近的一张,却被司徒墨猛地推开。
“别碰!”他声音嘶哑,“这些符纸沾了活人魂气,一旦触碰就会引燃仪式。”
话音未落,远处钟声骤响。
三长一短,是紧急集结令。
我回头,看见陆九玄站在高处,剑尖指向营地入口。更多黑袍人正从地道涌出,手持火 lantern,迅速包围祭坛区域。
“来不及了。”我说。
司徒墨盯着那些符纸,忽然笑了下:“那就烧了它。”
他抬手,掌心凝聚一团幽蓝火焰。那是他最纯粹的妖力,源自血脉深处。火焰腾起瞬间,他整个人晃了一下,靠在石柱上才没倒下。
“你撑得住吗?”我扶住他肩膀。
“七息。”他喘了口气,“够了。”
火焰离符纸还有半尺,突然,整座祭坛剧烈震颤。地面裂开数道缝隙,黑雾从中喷涌而出,凝成半透明人形,手持长戟,封锁退路。
是阵法反噬。
我立刻明白过来——这些符纸不只是仪式工具,它们本身就是阵眼的一部分。一旦遭到破坏,就会激活守卫机制。
“陆九玄!”我大喊。
他纵身跃下高坡,古剑脱手掷出,直插地面。剑身入石三寸,裂纹以剑为中心迅速蔓延,切断了两道火缝的喷发路径。
通道开了。
“走!”他冲我们挥手。
司徒墨咬牙,挥尾扫向符纸堆。蓝焰触及纸面,瞬间爆燃,火光如莲绽放,映亮整片夜空。那些写满咒文的符纸在烈焰中扭曲、卷曲、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我也顾不得多看,一把架起司徒墨的胳膊,拖着他往旧水道方向跑。他脚步虚浮,几乎全靠我撑着。身后火光冲天,守卫幻影在浓烟中追击,却被陆九玄拦在断口处。
我们穿过一片乱石区,终于抵达水道入口。潮湿的岩壁上爬满藤蔓,底下是干涸的引渠,勉强容一人通行。
“还能走吗?”我问他。
他靠在墙上,呼吸急促,额角全是冷汗:“再……再撑一会儿。”
我点点头,正要扶他进去,忽然发现地上有几片未燃尽的符纸残片,边缘焦黑,但中间文字尚存。
我蹲下捡起,迅速塞进怀里。
“这些……有用?”他问。
“不知道。”我说,“但既然他们怕被烧,那就一定藏着不能让人看的东西。”
他又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我扶着他往里挪了十几步,确认暂时安全,才停下来喘口气。外面火光仍未熄灭,喊杀声渐渐远去。
陆九玄随后赶到,剑已收回鞘中,但肩头衣服破了一道口子,渗着血。他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只是蹲下检查司徒墨的伤势。
“左臂经脉断裂。”他皱眉,“必须尽快处理。”
我解开外袍,撕下一条布条,替司徒墨绑住伤口。他的体温很高,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
“你太拼命了。”我低声说。
他闭着眼,声音很轻:“你说过……要我撑住神志。我只是……做到了。”
我没再说话,只是把吊坠贴在他手腕上,试着引导一丝暖意进去。琥珀微光闪了闪,他眉头稍稍舒展。
陆九玄站起身,望向水道深处:“前面通向山谷外,再走两里就是试炼主道。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我点头,重新架起司徒墨。
他勉强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忽然说:“你掌心……又有划痕了。”
我低头。
果然,右手金纹边缘,一道新伤正在渗血,形状像半个爪印。
血珠缓缓滑落,滴在岩地上,发出极轻的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