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我跪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才没被那股吸力拖走。陆九玄还躺在石后,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我伸手摸了摸他手腕,脉搏细得像要断了线。
断刀插在身前,刀柄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抓着它撑起身子,抬头看去。
地面裂开了。
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横在断崖前,边缘泛着青紫光晕,像是烧烫的金属在缓慢流淌。风从底下往上涌,带着一股铁锈混着草木腐烂的气息。裂缝中央,一团扭曲的光在旋转,越扩越大,渐渐显出门户的轮廓。
我认得那形状。
和血祭法阵中心的符文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完整,像是一扇门终于拼好了最后一块。
吊坠贴在胸口,又开始发烫。我咬牙解开衣领,把它掏出来。金光一闪,掌心旧伤裂开,血滴落在吊坠表面。
刹那间,光影炸开。
不是星图,是画面。
一个个场景在我眼前掠过,快得抓不住。我看见自己穿着铠甲站在废墟上,陆九玄拄剑跪地,司徒墨浑身是血地笑;又一瞬,我披着白袍在祭坛前抬手,他们两个并肩冲向我,剑光与妖火交织;再换一幕,我在雪地里抱着陆九玄的尸体,司徒墨蹲在一旁,九条尾巴只剩三条,他抬手点燃最后一道符……
二十个画面,来回切换。
每一场,都有我们三个。
每一个结局,都在这道门前终结。
我闭了闭眼,喉咙发紧。不是巧合,也不是偶然。我们早就走过这条路,一次又一次,直到死在这里,或消失在这光里。
“还能改吗?”我低声问,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吊坠震了一下,金光微闪。属于我的那道星轨,在脑海中一闪,偏移了半寸。
我睁开眼,正要收起吊坠,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踩在碎石上,一瘸一拐。
我猛地转身,断刀横在胸前。
司徒墨从林子里走出来,肩上的箭已经拔了,伤口用黑布草草包扎,血还在渗。他半边身子歪着,左手垂着不动,脸色比陆九玄好不了多少。
“你还活着。”我说。
他扯了下嘴角,“阴火帮那点毒箭,还送不走我。”
“你为什么不走?”
“往哪走?”他靠上旁边一块岩石,喘了口气,“外面全是追兵,回去是死,躲着是等死。倒不如看看这门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我盯着他,“你不怕是陷阱?”
“怕。”他点头,“但我更怕你一个人进去。”
风突然大了,裂缝里的光开始旋转,呼啸声越来越响。我回头看了眼陆九玄,他还没醒,但手指动了一下。
我走过去,把吊坠按在他心口。金光顺着皮肤渗进去,他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醒过来。”我拍他脸,“现在不是睡的时候。”
他缓缓睁眼,瞳孔先是涣散, пoтom focused on my face. 银发被汗水黏在额角,他抬手抓住我肩膀,声音低哑:“你……没走?”
“门开了。”我指了指裂缝,“司徒烈在里面。”
他立刻撑起身子,动作太急,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却没停下。他摸到古剑,握在手里,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那就追进去。”他说,“不能让他再启动法阵。”
“你疯了?”司徒墨冷笑,“你连站都站不稳,进去就是送死。”
“那你也别拦我。”陆九玄盯着他,“任务没完成,我不会停。”
“任务?”司徒墨嗤笑,“你以为这是普通的追击?那门后面不是妖界,是陷阱。司徒烈一个人掀不起这么大动静,有人在借他的手开通道。”
“谁?”
“我不知道。”司徒墨摇头,“但我知道,一旦跨进去,就再没回头路。”
我站在两人中间,看着那道门。
风卷着灰土扑在脸上,吊坠烫得像块炭。我伸手按住它,低声说:“不管有没有人操控,我们已经没得选了。”
陆九玄看向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闭了闭眼,那些画面又浮现出来——战场、血雨、跪地的司徒墨、断剑的陆九玄、我站在祭坛中央,手握星盘,眼神空洞。
“我看到了我们。”我说,“二十次,每一次都死在这扇门前。要么战死,要么被吞噬,要么……自己走进去,再没出来。”
陆九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那这一世呢?”
“这一世,”我抬头,看着那旋转的光门,“我们三个一起。”
司徒墨冷笑,“你以为人数多了就能改命?”
“我不知道。”我看着他,“但我知道,如果现在退,下一世我们还是会站在这里,还是会死。既然逃不掉,那就换个走法。”
风更大了,裂缝边缘的石头开始浮起,被吸向光门。陆九玄拄剑站直,银发在风中扬起,眼神像刀锋。
“我走前面。”他说。
“你不行。”司徒墨抬手,妖力在掌心凝聚,“我还能撑一阵,结界残余还在,我可以先探路。”
“你连胳膊都抬不起来。”陆九玄冷声说。
“那就一起上。”我打断他们,“谁也不许单独行动。门开了,我们就一起进去,谁想抢功,我先砍了他。”
两人同时看向我。
我握紧断刀,吊坠贴在心口,金光微微闪烁。我知道它撑不了多久,也知道这一进去,可能再也出不来。
但那些画面里的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一个死的。
是散的。
是一个走,一个留,一个追,最后全断在半路。
这一次,我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结局。
陆九玄慢慢点头,“好。”
司徒墨盯着我看了几秒,终于抬手,从怀里摸出一枚符纸,指尖燃起幽蓝火苗,“那就别拖了。门不会一直开着。”
我扶起陆九玄,让他靠在我肩上。他太重,我几乎撑不住,但他没说一句软话,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走。
司徒墨走在前面,狐火在掌心跳动,照亮了通往裂缝的路。石块浮起,草木扭曲,空气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们走到边缘。
光门在旋转,深处传来笑声,低沉、沙哑,带着回音。
“你们来了。”那声音说,“我等了很久。”
是司徒烈。
陆九玄握紧剑柄,眼神一凛。
司徒墨抬手,狐火猛地暴涨,“别听他说话,那是惑心音。”
我低头看吊坠,金光微弱,却还在闪。星轨没有断裂,那条连接我们的线,依然在动。
“准备好了吗?”我问。
陆九玄点头。
司徒墨没说话,但九条狐尾在身后缓缓浮现,虽残缺不全,却依旧张开,像一道屏障。
我们三人并肩而立,站在门前三步。
风卷着灰土扑在脸上,吊坠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我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