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墨的手指刚触到光柱边缘,整条手臂便泛起金色纹路,迅速蔓延至肩颈。那光芒像是顺着血脉往心脏爬,他的呼吸一顿,却没有收回手。
我盯着他指尖与光的交界处,忽然察觉不对——光柱在震颤,不是从内而外的波动,而是被什么力量从外部拉扯着,像有人在另一头拽着绳索。
“不对。”陆九玄低声道,剑尖微转,目光锁向药堂门口。
风是从那时灌进来的。不是自然的风,是带着灼烧气息的热流,卷着灰烬扑在脸上,烫得人眼皮一缩。
下一瞬,人影撞破残墙冲入,黑袍翻飞如鸦群掠地。为首那人左脸覆着青铜面具,右脸疤痕扭曲如蛇盘绕,手中提灯焰色幽深,灯芯里浮现出一张张挣扎的脸。
司徒烈。
他抬手一扬,噬魂灯射出数道黑丝,直扑光柱根部。那些丝线缠上金光,竟开始吞噬,光柱边缘顿时黯淡一圈。
“想走?”他声音沙哑如磨刀,“星盘之力,本就该归于我手。”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吊坠却突然发烫,贴着胸口的位置像烙了块铁。它自行旋转半圈,星盘纹路重新排列,光柱猛然扩张,将逼近的黑丝震开一截。
可这反击只撑了片刻。司徒烈冷笑一声,灯焰暴涨,更多阴火帮众从缺口涌入,各自结印,符阵在地上连成环形,死死压住星盘扩散的轨迹。
光柱开始收缩。
“不能让它闭!”我说着往前踏,却被陆九玄一把拽住。
“别过去,那是陷阱。”他盯着司徒烈的动作,声音紧绷,“他在借阵法反向抽取星盘能量,你要靠近,就是主动送进血祭阵眼。”
我咬牙,掌心已被吊坠烫出红痕。可我能感觉到,光柱另一端有东西在等——不是虚无,是某种熟悉的气息,像小时候流浪时,在寒夜里偶然闻到的一缕炊烟。
司徒墨忽然动了。
他踉跄起身,双臂展开,背后骤然裂开虚空般的缝隙。九条狐尾自其中涌出,每一根都泛着幽蓝微光,如活物般舒展开来。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他对我说,语气平静得不像在开战前,“所以才一直不肯用尽它。”
我没答。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具身体里的力量,从来不只是观星族的血脉,还有三百年前那一夜,被人强行封进婴孩体内的残魂。
他没再问,只是抬手一挥,三条狐尾猛地扫出,将最近的三名帮众抽飞出去。另两条缠住地面符阵节点,用力撕扯,石板应声炸裂。
光柱晃了晃,重新挺立。
司徒烈怒吼一声,噬魂灯直指司徒墨:“逆子!你以为改换阵营就能逃脱命运?”
话音未落,黑焰锁链自灯中喷涌而出,瞬间缠上司徒墨全身。他闷哼一声,身形被硬生生提起,悬在半空。
我抬头看他,却发现他嘴角竟微微扬起。
“父亲,”他喘着气说,“你忘了……当年是谁点燃引火阵的?”
司徒烈脸色一变。
可已经晚了。
陆九玄抓住刹那空隙,纵身跃起,古剑高举过头,剑身划过一道银弧。剑锋落下时,正劈在噬魂灯顶部符文交汇点。
“铛——”
一声脆响,灯罩裂开细缝。
星盘感应到剑气中的共鸣,吊坠骤然爆亮,光柱由金转银,一道波纹扫出,将所有黑焰震散。
司徒墨摔落在地,狐尾收拢护住周身。他撑着断刀想要站起,手却抖得厉害。
“进去!”他冲我吼,“现在!”
我没有犹豫,转身就想冲进光柱。可脚步刚动,眼角余光瞥见司徒烈已重新握紧噬魂灯,灯焰疯狂跳动,显然准备最后一搏。
我停下,低头看向吊坠。
它还在震动,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
然后我做了个决定。
抬手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星盘中央。那一瞬,整座药堂仿佛静了一拍。
银光暴涨。
不再是温和扩散,而是如潮水般奔涌而出,直扑司徒烈所在。他举灯抵挡,可那光并不攻击他本人,而是径直穿透灯体,照进灯焰深处。
里面浮现的画面让我呼吸停滞。
一个女人跪在祭坛中央,长发散乱,胸前染血。她抬起头,眼神清明,没有恐惧,只有决绝。刀落下的瞬间,她望向角落密道的方向,嘴唇动了动。
画面戛然而止。
司徒烈发出一声嘶吼,整个人倒退数步,手中灯焰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不——不可能!那段记忆已被我封死!”
“封得住吗?”我盯着他,“你亲手剜出来的心,还能当成没发生过?”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瞪着我,那只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
陆九玄趁机上前,一手抓住我胳膊:“走!”
我们朝光柱奔去。
可身后传来沉重落地声。回头一看,司徒墨又被黑焰锁链钉住,整个人贴在墙上,妖力正不断被抽离。
“别管我!”他喊,“你们先进去!”
陆九玄脚步一顿。
我猛地甩开他,折返冲向司徒墨。距离尚远时,吊坠突然自行升起,悬在我前方,星盘高速旋转,释放出一圈净化光波。
锁链崩断两根。
还剩五根。
我扑到近前,伸手去拉他。他摇头:“来不及了,通道要闭了。”
“闭嘴。”我拽住他手腕,“谁准你一个人扛完所有事?”
这时陆九玄也回来了。他站在我身旁,剑横胸前,冷眼看向前方重新聚拢的敌人。
“你们两个,”他声音低,“真是一模一样。”
司徒墨一怔。
下一秒,他忽然笑了,尽管脸色苍白如纸。
他抬起仅能活动的左手,指尖划破掌心,鲜血顺着纹路流下,在空中画出一道古老符印。九条狐尾同时扬起,最后的力量尽数倾注其中。
“那就一起。”
一条狐尾卷住陆九玄脚踝,另一条缠上我手腕,中间那条勾住自己腰身,将我们三人牢牢连在一起。
光柱开始闭合。
外围的敌人们冲上来,可已经迟了。
吊坠感应到三股意志合一,猛然收缩,如同巨口合拢,将我们整个吞入。
失重感袭来。
耳边只剩风声呼啸,身体像是被拉长又压缩,意识模糊了一瞬。
再睁眼时,脚下已是陌生土地。
灰白色的地面延伸至 horizon,远处矗立着一座残破高塔,塔身布满星轨刻痕,顶端悬浮着一块浮空石碑,上面文字尚未看清,便已开始闪烁。
陆九玄稳住身形,立刻拔剑四顾。司徒墨瘫坐在地,九条狐尾尽数隐没,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我蹲下查看他状况,手指刚碰上他手腕,他忽然睁开眼。
“这里……”他声音极轻,“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没说话。因为此刻,石碑上的字终于显现完整。
第一行写着:【双生星盘现世者,当以命相试。】
第二行是:【三人同行,唯二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