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钢针一样扎进耳朵。
沈前锋趴在鱼雷架后面，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应急照明灯让整个地下空间笼罩在一种病态的昏黄里，四根承重柱在光影中投下扭曲的阴影。其中两根上，已经吸附着他刚刚安装的水雷。
倒计时还在继续。
他低头看了眼绑在左手腕上的简易计时器——那是陈默用怀表改装的，防水，表盘上贴着荧光刻度。三分钟十七秒。
两个卫兵正从主入口冲进来，步枪已经端平。另外两个从侧门进来的速度稍慢，但形成了夹击之势。他们的脚步声在混凝土空间里回荡，混着警报声，让人头皮发麻。
沈前锋没动。
他快速扫视周围环境。鱼雷架排列得很密，中间的过道勉强能容一人通过。头顶的轨道吊车静止着，吊钩悬在五米高的位置。更远处，电机房的方向传来更多脚步声——那里的故障检查变成了增援。
不能硬拼。
他从腿袋里摸出最后一个烟雾弹——系统二级空间里的库存，只剩这一个了。拉开拉环，朝主入口方向滚去。
嗤——
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喷涌而出，像一头苏醒的怪兽，迅速吞噬着视线。卫兵的喊声变得惊慌：“小心！有手雷！”
“不是手雷！是烟幕！”
“守住门口！别让他们跑了！”
混乱给了沈前锋机会。
他像蛇一样贴着地面爬行，绕过两排鱼雷架，来到第三根承重柱下。第三枚水雷从防水布里取出，吸附在柱体离地一米的位置。手指在倒计时旋钮上快速转动——三分钟，和前面两枚同步。
只剩最后一根柱子了。
但烟雾正在散去，日军的应对比想象中快。已经有人戴上了防毒面具——虽然是最简陋的那种，但足够他们在烟雾中维持基本视线。
“在那里！”
子弹打在鱼雷架上，溅起火星。
沈前锋翻滚躲闪，背靠着一枚九五式鱼雷冰冷的壳体。鱼雷至少有一吨重，是个不错的掩体，但被困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他看了眼最后一根柱子。
在空间的另一端，距离至少二十米，中间是开阔地带，没有任何遮蔽。现在冲过去就是活靶子。
得换个思路。
沈前锋的目光落在头顶的轨道吊车上。吊车横跨整个存储区，如果能爬上去，不但可以避开地面火力，还能利用吊车的移动到达最后一根柱子附近。
但怎么上去？
吊车离地五米，没有梯子。最近的攀爬点是固定在墙上的检修平台，但那个平台在侧门附近，现在那里至少有两个卫兵把守。
倒计时：两分四十一秒。
时间在流逝，每一秒都像在耳边敲响的丧钟。
沈前锋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他从腰间抽出最后一根绳索——不是专业的登山绳，而是码头常见的粗麻绳，但足够结实。绳头绑着一个铁钩，也是陈默的手工制品。
他需要把钩子抛到吊车轨道上。
第一次尝试，铁钩砸在轨道下方，弹了回来。金属碰撞声在警报间隙中格外刺耳。
“上面！他在试图爬吊车！”
子弹追着声音打过来。沈前锋缩回鱼雷后面，感觉到弹头擦过钢架时带起的灼热气流。一个卫兵已经冲到了十米外，正蹲下瞄准。
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沈前锋咬咬牙，把绳索在手上绕了两圈，然后猛地站起来，用尽全力将铁钩向上抛去。
这一次，钩子准确地挂住了吊车轨道上的一个突起。
他立刻拉动绳索试了试承重——可以。双手交替，身体离地。腿蹬在鱼雷架上借力，整个人像猿猴一样向上攀爬。
子弹在脚下飞过，打在混凝土墙面上，留下一个个浅坑。有一发擦着他的小腿过去，灼痛感让他差点松手。
但他没有停。
三米、四米——手终于抓住了吊车的横梁。沈前锋腰腹发力，翻身爬了上去。
吊车轨道宽只有三十厘米，勉强能让人站立。他蹲下身，尽量降低重心。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四个卫兵的位置一目了然，但他们要仰射也不容易。
沈前锋开始沿着轨道向最后一根柱子移动。
吊车轨道有锈，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每一步都要小心，保持平衡，同时还要注意脚下的情况——下面的人已经意识到他在上面，开始调整射击角度。
倒计时：一分五十五秒。
距离最后一根柱子还有十五米。
突然，吊车震动了一下。
不是子弹击中，而是有人启动了电机。轨道开始缓慢移动——日军想用这种方式把他甩下去！
沈前锋立刻趴下，双手死死抓住轨道边缘。吊车加速，带动着他在空中平移。风声在耳边呼啸，下面的景物变得模糊。
他看到最后一根柱子从下方滑过。
错过了。
不能错过。
沈前锋在那一瞬间做出了近乎疯狂的决定。他松开一只手，从腰间拔出匕首，用尽全力朝吊车的控制电缆扎去！
刀刃切进橡胶绝缘层，碰到了里面的铜芯。
火花迸溅。
吊车猛地一顿，然后停住了。电机发出不正常的嗡嗡声，接着彻底熄火。整个空间突然安静了一瞬，只有警报还在不知疲倦地嘶鸣。
沈前锋翻身坐起，发现自己停在了最后一根柱子的正上方。
就是现在。
他解开腰间的安全绳——其实只是另一截麻绳，一头系在腰上，另一头绑了个活扣。将活扣套在吊车轨道上，然后抓住绳子，纵身跳下。
不是自由落体，而是利用绳子的摆动。
身体像钟摆一样荡向柱子，在即将撞上的瞬间，他双腿蹬出，稳稳踩在柱体表面。左手抓住柱子上一个凸起的钢筋头，右手已经取出了最后一枚水雷。
倒计时：一分二十秒。
他迅速设定时间——一分钟整，比前面三枚提前二十秒引爆。这是预留的撤离时间差。
水雷吸附在柱子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任务完成。
不，是安装任务完成。接下来要活着离开。
沈前锋抬头看了眼吊车轨道。绳子还挂在那里，但要爬回去已经不可能——下面至少六支枪在等着他。而且时间不够。
他看向四周。
电机房的铁门开着，能听到里面有人声。那是通往地面的通道之一，但现在肯定被堵死了。主入口和侧门都有人把守。通风管道……太远，而且刚才的动静肯定让日军加强了管道口的看守。
绝路？
沈前锋的脑子飞速转动。系统界面在视野角落闪烁，但此刻没有新任务提示，只有那个【破坏日军码头扩建】的进度条在缓慢爬升——已经到47%了。
还不够。
要完成任务，必须确保爆炸成功，并且自己活着离开才算“完成”。死在鱼雷库里，任务会直接判定失败。
倒计时：五十五秒。
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做了一个让下面所有日军都愣住的动作——从轨道上跳了下来。
不是直接跳向地面，而是跳向最近的一排鱼雷架。
身体在空中调整姿势，双手抓住鱼雷架的横梁，借着下坠的惯性向前荡去。像人猿泰山一样，从一个架子荡到另一个架子。
子弹追着他的轨迹，但总是慢半拍。
在鱼雷架之间移动比在地面奔跑更快，因为日军需要不断调整射击角度，还要避开那些珍贵的鱼雷——他们显然接到了命令，不能随意损坏弹药。
沈前锋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他荡到最后一排架子时，距离侧门只有五米了。那里两个卫兵正举枪瞄准，但射击线路被几个堆在一起的木箱挡住。
倒计时：三十秒。
沈前锋落地，翻滚，起身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枪——不是现代武器，而是从设备间那两个昏迷卫兵身上顺来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这枪被戏称为“王八盒子”，可靠性差，但他只需要它响几声。
砰！砰！
两发子弹打在侧门框上，木屑飞溅。卫兵本能地缩头躲避。就这一瞬间的空档，沈前锋已经冲到了门前。
不是要出去，而是要做另一件事——他从腰间取下最后一个东西，那是陈默做的延时引爆器，本来是用来遥控水雷的备用手动装置。
他把它贴在门框内侧，设定十秒。
然后转身，朝反方向——电机房跑去。
卫兵从掩体后探出头，看到他逃跑的方向，立刻喊起来：“他要去电机房！”
“拦住他！”
脚步声从两侧追来。
沈前锋冲进电机房，反手关上门。门是向内开的，他从里面用撬棍别住门闩——能拖延几秒是几秒。
电机房里没有人，刚才的日军都出去追捕了。他直奔配电柜，找到主照明线路——刚才被他割断的那组。
倒计时：十五秒。
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小卷电线——这是升级后扩容的新物资，本来是为了修补设备用的。用匕首剥开线头，快速接在被他割断的线路两端。
这是个临时搭接，绝缘胶布都没有，只是把铜芯扭在一起。但足够了。
他合上电闸。
整个地下空间瞬间恢复明亮，应急照明自动熄灭。突然的光线变化让追兵的视线出现短暂空白。
与此同时，侧门方向传来爆炸声——那个手动引爆装置响了。威力不大，但足够制造混乱。
沈前锋趁机拉开电机房的另一道门。这不是通往地面的主通道，而是检修通道，狭窄，只容一人通过，里面布满管道。
他钻了进去，在身后关上铁门。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出口透进一丝微光。他打开防水手电——这是他最后一件现代装备了。
倒计时：五秒。
四。
三。
他捂住耳朵，张开嘴——减小爆炸冲击对耳膜的压力。
二。
一。
震耳欲聋的轰鸣从身后传来。
不是一声，是连续四声。但最后一枚水雷的爆炸比前三枚早了零点几秒，所以听起来像是四声重叠在一起的巨雷。
整个地下通道剧烈摇晃，混凝土碎块从头顶落下。沈前锋趴在地上，感觉到冲击波像一堵墙一样从身后推来，几乎要把他压扁在管道壁上。
然后是更沉闷的坍塌声。
承重柱被炸断了。四根支柱支撑的屋顶失去了平衡，开始崩塌。鱼雷被引爆的二次爆炸接连传来，每一次都让地面跳动。
沈前锋不敢回头，沿着检修通道拼命往前爬。
通道在震颤，管道接缝处开始漏水。不知道是江水渗进来了，还是消防系统被炸坏了。水流很快漫过了脚踝，然后是膝盖。
手电光束在晃动的水面上破碎成无数光斑。
他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惨叫和呼喊，还有建筑物解体时那种令人牙酸的呻吟。任务进度条在视野里疯狂跳动：58%...67%...79%...
当进度条突破80%时，系统提示终于弹出：
【阶段性目标达成。鱼雷库结构已被重创，日军码头扩建计划将延迟至少三个月。】
【奖励计算中……】
但现在不是看奖励的时候。
沈前锋终于爬到了通道尽头。那是一道向上的竖井，井壁有铁梯。他抬头看，井口有光，是月光。
爬上铁梯时，他能感觉到从下方涌上来的热浪——那是鱼雷燃料在燃烧。浓烟顺着竖井上升，呛得他剧烈咳嗽。
爬到顶端，是一道格栅盖板。
他用肩膀顶开盖板，新鲜空气涌了进来。他贪婪地吸了一口，然后翻身上去。
这里在码头西侧的废弃仓库区，离主码头有三百多米。回头看，码头中心区域已经乱成一团。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爆炸声还在断续传来。日军的哨声、警报声、呼喊声混成一片。
他成功了。
但危险还没结束。
沈前锋靠在仓库墙上，剧烈喘息。左手腕的计时器停在了零的位置，表盘玻璃已经碎裂。腿上被子弹擦伤的地方开始传来剧痛，血浸透了裤腿。
他得离开这里，去预定的汇合点。
但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拉枪栓的声音。
“不许动。”
日语，带着浓重的口音。
沈前锋僵住了。
慢慢转身，看到三个日军士兵从仓库阴影里走出来。他们不是码头的驻军，穿着不同的制服——是宪兵。领头的那个用枪指着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课长果然料到了，”那宪兵说，“炸了库房的人，一定会从这里出来。”
沈前锋的心沉了下去。
松井的网，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