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尚未完全侵蚀沈前锋的四肢百骸,那来自隔壁牢房的、微弱却清晰的敲击声,如同一道细微却坚韧的光丝,瞬间刺破了浓重的黑暗。
咚…咚咚…咚。
声音规律而熟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节奏感。
沈前锋的心脏猛地收缩,随即狂跳起来,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奔涌。是老周告知的,属于“青鸟”——潘丽娟的紧急联络码!意思是——“确认安全,可行动”。
她还活着!而且意识清醒,能够回应!
希望之火轰然燃起,瞬间驱散了因情报错误而带来的冰寒。沈前锋立刻俯身,将嘴贴近牢门下方那道用于递送食物的狭窄缝隙,压低了声音,用气流送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位置?”
隔壁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简单的三下连击,紧接着又是一下。代码含义明确——“相邻,右侧”。
沈前锋的目光瞬间锁定右侧那面斑驳的、布满污渍的水泥墙。墙体厚重,绝非人力可以短时间内破坏。牢门紧锁,钥匙不知在哪个守卫身上。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迅速排除了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方案。
强行破门或破墙,声音必然惊动敌人,等于自寻死路。退回通风管道,另寻出路?时间不等人,阿祥制造的外部混乱能持续多久是未知数,而且整个看守所已经因为之前的爆炸和可能的内部检查而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每一秒的延误都意味着成倍增加的风险。
他的视线飞快地在牢房内部扫过。冰冷的石墙,固定在地面的铁架床,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便桶……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不,工具有,但在他的“空间”里。然而,在这狭窄、无处躲藏的环境里,取出任何超越时代的东西,风险都极大。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走廊天花板。那里,在昏暗灯泡的旁边,是一个大约四十厘米见方的通风口,覆盖着满是油污的铁格栅。那是他潜入进来的路径,也是通往隔壁牢房唯一可能的、不会发出巨大声响的通道。
只能赌一把了!赌的是通风管道的主干道能够通往隔壁,赌的是隔壁牢房上方也有一个同样的通风口,赌的是在爬行过程中不会惊动任何人。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空气,沈前锋后退几步,助跑,猛地向上一跃!他的双手精准地抓住了通风管道边缘凸起的部分,手臂肌肉贲起,引体向上,整个身体灵活地缩入了那个狭窄的方形洞口。
管道内弥漫着更浓的灰尘和铁锈味,光线几乎完全被隔绝,只有从下方格栅透上来的微弱光芒,勾勒出脚下空洞的黑暗。他小心翼翼地将铁格栅挪回原位,只留下一条缝隙用于观察和呼吸。
现在,他置身于一个更加逼仄的世界。管道宽度仅容他匍匐前进,高度甚至无法抬起脖颈。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折叠弩背在身后,从空间里取出了那支仅剩的电量不足10%的战术手电,用布蒙住大半灯头,只透出一缕微光,照亮前方不过一两米的距离。
管道向前延伸,消失在黑暗中。他必须尽快找到通往隔壁牢房的支路。
他像一只谨慎的壁虎,开始无声地向前爬行。每一次移动,都需要先用手指探明前方,确认没有松动的部件,然后再缓慢地挪动手肘和膝盖。灰尘被搅动,刺激着他的鼻腔,他强行忍住打喷嚏的冲动。衣物与金属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管道内,却如同擂鼓般敲击着他的耳膜。
爬行了大约五六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向左的t型岔口。根据下来时的方向和距离判断,右边应该是他来时的主通道,而左边,极有可能通往隔壁牢房区域。
他毫不犹豫地转向左边。这条支管似乎更加狭窄,他的肩膀几乎要卡在管道壁上。微光照射下,可以看到管道内壁布满了蛛网和干涸的、不知名的污渍。
又向前艰难地爬行了三四米,他停了下来。下方,应该就是潘丽娟所在的牢房了。他关掉手电,节省宝贵的电量,将眼睛贴近管道底板的一道焊接缝隙,向下望去。
黑暗。几乎是完全的黑暗。
但凭借着从走廊渗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以及逐渐适应了黑暗的视觉,他勉强能分辨出下方牢房的轮廓。比关押那个陌生男人的牢房更加空旷,连一张铁架床都没有。在墙角,蜷缩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潘丽娟!
她靠坐在墙角,头低垂着,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身上似乎只穿着单薄的囚服,在初冬的寒意中,身影显得格外瘦削。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种被折磨后特有的虚弱和沉寂,如同实质般刺痛了沈前锋的眼睛。
一股混杂着愤怒、心疼和紧迫感的情绪冲上心头。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摸索着身下的管道底板,寻找通风口的格栅。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边框,以及边框内那熟悉的、纵横交错的铁条。他尝试用力向上抬了抬,格栅纹丝不动,显然是从下方被固定死了,或许还生了锈。
不能硬撬。声音在管道内会被放大并传导。
沈前锋深吸一口气,再次从空间里取出了那套简易的开锁工具——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更适合称之为“精细操作工具”。他选中了一根细长而坚韧的钢针,将其一端微微弯折,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钢针从格栅的缝隙中缓缓探了下去。
他需要找到固定格栅的卡扣或者插销。这完全是在盲操作,全靠指尖传递回来的细微触感。
钢针在格栅下方探索着,碰到了坚硬的物体。是插销?还是只是墙壁?他轻轻拨动,没有反应。调整角度,再次尝试……有了!一种轻微的、金属摩擦的阻尼感传来。他屏住呼吸,手腕极其稳定地施加了一个旋转的力道。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脆响。成功了!一个固定点被解开了。
如法炮制,他在对角线的位置找到了第二个固定点。同样是细微到极致的操作,同样是那声几乎被心跳掩盖的解脱声。
现在,格栅应该可以移动了。
沈前锋收起工具,双手手指扣住格栅的铁条,缓缓用力。格栅被他稳稳地向上抬起,没有发出任何刺耳的摩擦声。他将其轻轻挪到旁边的管道底板上。
一个通往下方牢房的、四十厘米见方的洞口,终于打开了。
几乎在洞口打开的瞬间,下方那个蜷缩的身影猛地动了一下。潘丽娟抬起了头。
黑暗中,沈前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那目光中带着警惕,带着审视,但在辨认出通风口那个模糊轮廓的瞬间,警惕化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又迅速沉淀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获救的希望,有对他出现在此的愕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的悸动。
四目相对,隔着黑暗与绝望,也隔着生死与希望。
无需言语。沈前锋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绝对的“噤声”手势。
潘丽娟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她明白了。
沈前锋不再耽搁,他需要立刻下去。他观察了一下洞口的位置,距离地面约有三米高。直接跳下去,落地声在这寂静的牢房里可能会很响。
他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一捆结实的登山绳——这是他在升级空间容量后,特意准备的物资之一。将绳索在一段坚固的管道支架上飞快地绕了两圈,打了个活扣,另一端垂入下方的牢房。
他双手抓住绳索,身体灵巧地滑出洞口,利用手臂和核心力量控制着下降的速度,如同夜行的猫科动物,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潘丽娟身边的稻草堆上。
双脚触地的瞬间,潮湿腐臭的稻草气味扑面而来,但他浑不在意。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近在咫尺的潘丽娟身上。
靠得近了,他才真正看清她的状况。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左边脸颊有着明显的淤青,额角还有一道已经结痂的细长伤口。囚服上沾染着深色的污迹,分不清是血渍还是其他什么。她靠在墙上的姿势也有些别扭,似乎左臂不敢用力。
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明亮、锐利,如同被磨砺过的青金石,在黑暗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她看着他,嘴唇翕动,用几乎无法听见的气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平静。
沈前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现在不是时候。他也用同样的气音快速说道:“能走吗?”
潘丽娟尝试动了一下身体,眉头立刻痛苦地蹙起,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左腿……可能骨裂。他们用了刑。”
一股暴戾的情绪瞬间冲上沈前锋的头顶,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他强行压下这股怒火,现在最重要的是带她离开。
“我背你。”他言简意赅,同时蹲下身,示意她上来。
潘丽娟没有矫情,她知道此刻任何犹豫都是在浪费宝贵的生机。她咬紧牙关,用还能活动的右臂撑地,配合着沈前锋,艰难地挪动身体,趴伏在他宽阔的背上。
她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他心头发酸。沈前锋用准备好的绳带,迅速将她与自己牢牢绑在一起,确保行动时不会滑脱。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掂量了一下重量和绳索的承重。背着一个人,再靠双臂力量爬回三米高的通风管道,难度极大,而且耗时会更长。
就在他准备尝试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空气流动融为一体的“滴滴”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是系统!
【紧急限时任务发布:逃离“瓮”。】
【任务目标:十分钟内,携带目标人物“青鸟”脱离甬宁城东看守所核心警戒范围。】
【任务提示:清洁工将于九分三十秒后进入目标牢房进行例行检查。巡逻队路线变更,三分十二秒后经过此条走廊。】
【任务奖励:空间容量提升至15立方米,“基础潜行匿踪技巧(精通级)”灌输。失败惩罚:系统能源强制抽取,宿主陷入七十二小时虚弱状态。】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十分钟!清洁工!巡逻队变更!
沈前锋的瞳孔骤然收缩。
真正的危机,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