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只剩下沈前锋一人。
阿祥已经离开,带着沈前锋给他的“新玩具”和更重要的任务,像一滴水融入了外面破败的街道。少年眼中燃烧着被信任和即将到来的破坏所点燃的兴奋火焰,这让沈前锋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些沉迷于极限运动的年轻面孔。只是在这里,游戏的赌注是生命。
他缓缓坐回那张用旧木箱拼凑的“桌子”前,目光落在摊开的手绘地图上。这张图是黄英提供的看守所地下管道结构与老周记忆里旧城排水系统蓝图的结合体,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标注,细致,却也充满了不确定的标记和问号。
冰冷的空气带着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钻入鼻腔,但这反而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救援潘丽娟,不再只是一个冲动的念头,它已经演变成一个具体、复杂且容错率极低的军事行动。
他的意识沉入那片伴随他穿越而来的神秘空间。
十立方米。这是他目前所能掌控的全部区域。相比于初来时那逼仄的几立方,它已经扩大了一些,这是完成“清除毒蛇”和“获取三友商社名单”两个系统任务后获得的奖励。空间的边界仿佛由流动的微光构成,意念所至,内里存放的物品便清晰无比地呈现在“眼前”。
他的“家当”一一悬浮在虚无中,井然有序,却也能一眼望到头。
武器区:两把加装消音器的格洛克手枪,备用弹匣八个。一把折叠弩,配套的合金弩箭二十支。这就是他主要的攻击手段。烟雾弹还剩三颗,闪光弹两颗。从三友商社顺来的几根小黄鱼也堆在一旁,算是活动经费。
工具区:高强度尼龙绳一卷,长度约五十米,顶端自带飞虎爪。多功能战术撬棍一根。一套包含内窥镜、电子听诊器在内的精密开锁工具。一个便携式医疗包,里面的磺胺粉、止血绷带、麻醉针剂在这个时代都堪称神器。还有那套帮他混入三友商社的体面西装。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那几件特殊的物品上:一架多旋翼无人机,电池电量仅剩一格。以及他从现代带来的,仅剩不多的个人物品——一个装满纯净水的保温杯,半包压缩饼干,还有一部早已失去信号,只能当做电子相册和手电筒使用的手机。
太少了。面对一座武装到牙齿的日军看守所,这点装备寒酸得可怜。
每一个选择都必须精准。绳索和撬棍是必须的,用于进入和紧急破障。医疗包必须带上,谁也无法保证行动中不会有人受伤。武器自然不能少,但子弹打一颗就少一颗,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无人机呢?电量只够支持一次短时间的侦查,必须在最需要视野的时候才能放飞。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地图纸面上划过,最终停留在标注为“排污口接入点”的位置。这里将是他的入口。按照计划,明天清晨,天光未亮之时,城市即将苏醒又最为困顿的时刻,就是行动之始。
他需要借助黎明前的黑暗,潜入那段早已废弃不用的排污支管,避开主干道上可能存在的巡逻队和探照灯。地图显示,这条支管有一段大约五米的坍塌风险区,老周用红色的笔重重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小心,可能不通”。
这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如果那里完全坍塌,整个潜入计划就失败了。他必须在到达那里之前,找到替代路线,或者……赌一把。
意识退出空间,他拿起铅笔,开始在地图的空白处进行力学校算。排污管的材质、大概的承重结构、可能的坍塌原因……他试图推算出那片区域的实际状况。这不是他的专业,但现代人接触信息的广度和基本的逻辑分析能力,让他能做出远比这个时代普通人更科学的预估。
计算的结果并不乐观。那片区域很可能无法承受剧烈的动作,甚至一次稍重的踩踏都可能引发二次坍塌。
他放下笔,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需要极其小心,甚至要做好临时开辟通道的准备。撬棍或许不够,需要更合适的工具……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空间角落,那里除了冰冷的装备,空无一物。系统没有提供更多选择,他只能利用好现有的一切。
任务列表在意识中悬浮着。最上方是闪烁着微光的【救援“青鸟”】,这是系统对潘丽娟的代称。其下方,那个代表着更大麻烦与机遇的【码头迷局】任务,图标也在 persistently 地闪烁着,仿佛在催促他尽快了结眼前的事。
他无视了码头的诱惑,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救援任务上。系统没有给出详细的步骤指引,只有一个最终目标和一个模糊的“完成度”评价。这意味着,过程由他掌控,但奖励与他达成的效果直接相关。
他再次清点,在脑海中模拟着行动的每一个环节:潜入、定位、解救、撤离。每一个环节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空间里哪件物品能够应对。
烟雾弹可以用来制造混乱,掩护撤离。
闪光弹在近距离遭遇时能争取到宝贵的几秒。
弩箭适合无声清除固定哨位。
手枪是最后的手段。
药品……他希望用不上,但必须准备。
还有阿祥。那个少年将在城市另一头,准时制造一场“意外”的火灾和爆炸。动静必须足够大,要能吸引看守所部分守卫的注意力,但又不能大到让全城日军立刻进入最高戒备。这其中的分寸,连沈前锋自己都难以把握,只能相信那个少年野兽般的直觉和对他提供的“玩具”的掌控力。
一切都已就绪,又仿佛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沈前锋将地图仔细折叠好,贴身收起。他环顾这个临时的藏身点,这里很快就会被废弃,无论行动成功与否。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不是休息,而是在脑海中进行一次最后的、无声的推演。外面的世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和日军巡逻队整齐而沉重的皮靴声,规律得令人窒息。
他在等待。
等待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刻。
等待那场由他亲手点燃的、寂静的风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