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悄然流逝,转眼沈清辞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深秋的凉意取代了夏末的余温,福利院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也开始泛黄飘落。
这天下午,沈清辞放学回来,发现福利院的气氛有些不同往常。平时这个时间,孩子们应该在活动室自由活动或者写作业,但今天,大家却都聚集在食堂里,叽叽喳喳,显得格外兴奋。
她刚走进食堂,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寿星来啦!”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伴随着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
沈清辞愣住了。寿星?
就在这时,李阿姨端着一个点着蜡烛的、不算很大但装饰着新鲜奶油和水果的蛋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比平时更加灿烂的笑容,大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陈院长和其他护工,还有福利院所有的孩子,都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参差不齐的童声和成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不算悦耳,甚至有些跑调,但那歌声里蕴含的热情和祝福,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将沈清辞包围。
她这才从原主的记忆碎片里翻找出来——今天,似乎是这具身体的生日。一个连原主自己都几乎遗忘的日子。
蛋糕被放在了食堂中央的大桌子上,烛光摇曳,映照着每一张带着笑容的脸庞。有熟悉的,如陈院长、李阿姨、小雅、手工课上的那个姑娘;也有不那么熟悉的,其他楼层的护工和年纪更小、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孩子。
他们都看着她,眼神里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祝福和期待。
“清辞,快,许个愿,然后吹蜡烛!”小雅在一旁兴奋地催促着。
许愿?沈清辞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心中一片茫然。愿望?她有什么愿望?力量?她已经拥有过。权势?她从未追求。长生?那并非这个世界的规则。回到过去?她的快穿之路无法回头,且任务艰巨。
在她过去的生命里,目标明确,道路清晰,何曾有过这种需要向虚无缥缈的存在祈求的“愿望”?
但此刻,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在那温暖歌声的余韵里,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或者说,是一种……不容辜负的期待。
她闭上眼睛,努力屏蔽掉那些理性的分析。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稍快一些。她能感觉到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蜡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她能感觉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温度。
那么,就为这些给予她温暖的人,许一个愿吧。
她不知道愿望该如何措辞,只是在心中默念: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然后,她睁开眼睛,俯下身,轻轻地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噢——!”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掌声再次响起。
“切蛋糕啦!切蛋糕啦!”李阿姨笑着拿起塑料蛋糕刀,开始熟练地分蛋糕。孩子们自觉地排起队,眼巴巴地看着那诱人的奶油和水果。
陈院长走到沈清辞身边,将一个包装简单的小礼盒塞到她手里,柔声说:“清辞,生日快乐。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沈清辞拿着那个小小的、有些分量的礼盒,手指微微收紧。她能“分析”出,这大概是一本书,或者一个笔记本。但此刻,她关注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这份“心意”的重量。
小雅分到了一块带着最大草莓的蛋糕,却没有立刻吃,而是跑到沈清辞面前,把自己那块蛋糕上的草莓叉起来,递到沈清辞嘴边:“清辞,给你吃!寿星要吃最好的!”
沈清辞看着眼前那颗红艳艳的、还带着小雅口水的草莓,犹豫了一下。按照她过去的习惯,她会拒绝。但看着小雅那亮晶晶的、充满分享欲望的眼睛,她张开了嘴,任由小雅把草莓喂了进去。
很甜,带着奶油的香滑和草莓本身的微酸。
“好吃吗?”小雅期待地问。
“……好吃。”沈清辞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的回答似乎不再那么干涩。
她端着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走到角落的椅子坐下,小口小口地吃着。甜腻的奶油,松软的蛋糕胚,周围孩子们的喧闹,护工们忙着维持秩序又带着笑意的呵斥……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嘈杂却充满生机的氛围。
她不再试图去分析这种氛围,而是让自己沉浸其中。
原来,被这么多人记得,被这么多人真心祝福,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价值,仅仅只是因为她是“沈清辞”,仅仅只是因为这一天是她的生日。
这种无条件的、集体性的关爱,像一场温和的雨,润物细无声地滋养着她内心那片正在复苏的土地。
她打开陈院长给的那个礼盒。里面是一个漂亮的硬壳笔记本和一支设计简洁的钢笔。笔记本的扉页上,是陈院长娟秀的字迹:“给清辞:愿你的世界,从此色彩斑斓。生日快乐。——爱你的陈妈妈和所有家人。”
色彩斑斓……
沈清辞抚摸着那行字,指尖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的温柔与期盼。
晚上,她独自在房间里,翻看着空白的笔记本。然后,她拿起那支钢笔,在第一页,极其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
感受。
这是她给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第一个课题。
她再次内视万象天。
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空间内那些原本细微的光点溪流,变得更加明亮、宽阔,它们如同一条条发光的脉络,在空间中延伸,彼此连接,构成了一个初具雏形的、柔和的光网。整个空间都沐浴在这种温暖的白光之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宁与祥和。
万象天,似乎正在因为她在情感世界的探索与收获,而发生着某种本质上的……进化?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可以容纳生物链条的普通世界,它开始拥有了“温度”,拥有了“情感”的痕迹,变得更加适合……“人”的灵魂栖息。
沈清辞看着识海中那片生机勃勃、光晕流转的空间,再回想白天那喧闹的、充满奶油甜香和真挚祝福的生日场景,心中清晰地涌起了一种名为“感激”的情绪。
感激这个世界,感激阳光福利院,感激陈妈妈,李阿姨,小雅,感激所有用他们的方式,笨拙而又坚定地,将她从冰冷的深渊边缘,一点点拉回这烟火人间的……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