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野部落的幸存者逐渐融入磐石部落,带来了制盐的初步技艺,也带来了更多关于外部世界的信息。从他们的描述和猛带队探索带回来的消息综合来看,洪水退去后的这片区域,并非只有磐石部落一家在恢复生机。在距离他们大约数日路程的范围内,至少还存在两三个规模相仿、同样在艰难重建的小型部落。
这些部落之间,目前尚处于相互警惕、互不往来的状态。偶尔有狩猎队在外围相遇,也多是迅速避开,唯恐发生冲突。资源的稀缺和过去的孤立,使得合作显得遥不可及。
然而,沈清辞却看到了其中的契机。她想起了禹联合万民疏导洪水的壮举,也想到了单一部落力量的局限性。
如果这几个小部落能够联合起来,哪怕只是最初级的协作,是否能更好地应对可能的外来威胁?是否能互通有无,交换彼此急需的物资(比如磐石部落的粮食和陶器,换取其他部落可能拥有的特殊石料、草药或兽皮)?是否能共同规划,避免因为争夺水源、猎场而发生的无谓冲突?
这个想法,再次在议事会上引发了讨论。这一次,反对的声音更大了。
“与他们联合?巫,我们连自己刚加入的人都还没完全摸透,再去招惹别的部落,是不是太冒险了?”岩婆的担忧更深了。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像黑齿部落那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说不定就想吞并我们!”猛也持怀疑态度,他更相信武力自保。
就连启和穗,也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大胆和超前。
沈清辞耐心地解释:“我不是说要立刻合并成一个部落。那不现实。我说的是‘盟约’,是一种松散的协作关系。比如,我们可以约定,互不侵犯彼此的领地;可以在遇到像黑齿部落那样强大的外部威胁时,相互支援;可以定期在某个中立地点,进行小规模的物资交换。”
她环视众人,语气沉稳:“我们磐石部落,现在有城墙,有存粮,有初步的秩序,还有文字开始记录知识。我们已经比他们走快了一步。这既是优势,也可能是招致嫉妒的原因。主动伸出联合之手,展现出我们的力量和善意,或许能化潜在的敌意为合作的伙伴。这比等到别人强大起来,或者因为生存所迫来攻打我们,要主动得多,也安全得多。”
她的话,着眼于长远的生存战略,最终说服了议事会。他们决定,由沈清辞亲自起草一份极其简单的“盟约”条款,用新创的文字和图示刻画在木牍上,然后派出一个由猛带队护卫、启作为智慧代表、沧作为外部联络人(他熟悉周边部落的一些情况)的小型使团,携带象征和平的礼物(一些陶器和粮食),尝试与最近的一个名为“林栖”的部落进行接触。
这是一个充满未知的冒险。使团出发的那天,全部落的人都聚集在谷口相送,气氛凝重而充满期盼。沈清辞将刻有盟约的木牍交给启,郑重地说:“记住,我们不是去乞求,也不是去威慑。我们是去展示一种新的可能——在这片灾难过后的大地上,除了相互争斗,我们还可以选择相互扶持,共同生存。”
使团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几天后,当了望的战士终于看到使团平安归来的身影,并且,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陌生的、来自林栖部落的代表时,整个磐石部落都沸腾了!
第一次接触,虽然谨慎而充满试探,但至少,没有刀兵相向。林栖部落对于磐石部落的“强大”(城墙和秩序)感到震惊,也对那份刻在木牍上的、前所未有的“盟约”充满了好奇。他们同意考虑,并愿意进行小规模的物资交换。
盟约的种子,已然播下。虽然前途未知,但一条不同于以往孤立、纷争的新的生存之道,就在这小心翼翼的接触中,显露出了它最初的一线曙光。
时光荏苒,距离那场灭世洪水,已然过去了数年。磐石部落,已然成为这片区域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与周边几个小部落的“盟约”关系,在经过数次谨慎的接触和成功的物资交换后,也逐步稳固下来。
虽然远未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但至少划定的大致势力范围得到了尊重,小规模的摩擦得以通过协商而非武力解决,一个脆弱的、区域性的和平与协作雏形,正在形成。
历史的车轮,在这片洪荒大地上,正由这些渺小而又伟大的人类,缓缓地、却不可阻挡地,向前推动。相信在未来,一定会有先行者,带领所有部落融合,直到文明发展到新的时代。
沈清辞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使命,已经圆满完成。她不仅带领部落幸存下来,更是引导他们建立了一个具有强大生命力和发展潜力的文明雏形。
她独自一人,再次登上了后山的最高处,俯瞰着这片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土地——从最初的绝望干涸,到挖掘出第一口井的狂喜;从种植成功的“神迹”,到筑城自保的艰辛;从洪水滔天的毁灭,到孤岛求生的坚韧;从目睹神陨的震撼,到重建家园的奋发;从吸纳外族的阵痛,到萌生盟约的远见……一幕幕,如同画卷,在她心中流淌。
她抬头,望向那无尽苍穹,仿佛看到了那些已然消散的、伟大的补天者。她躬身,深深一礼。既是感谢祂们的牺牲与庇护,也是告之,这片天地间的生灵,没有辜负那份偏爱,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顽强而充满希望地走下去。
而识海中的万象天,此刻也正处于一种奇妙的沸腾与蜕变之中。
随着磐石部落文明程度的不断提升,随着联盟雏形的出现,随着文字开始承载智慧,随着那种自强不息、团结协作的“人道”精神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一种天青色的能量从这个原始世界涌向万象天,那是人类的智慧与创造,象征着“青出于蓝”(神之奉献为蓝色)的神之偏爱。
沈清辞感觉到,自己与万象天的联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程度,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刻的万象天,已经可以容纳几乎所有的生灵!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她在识海内对话万象小世界,“信仰、创造、敬畏、智慧、奉献……我了解了,生而为人类,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质,那么,你,能否成为我想象中的容纳人类的新桃源呢?”
“了解?……不……还差……最后一次……”
还差什么,她能感觉到,万象小世界已经几乎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但她“任务完成”的契机到底是什么?万象小世界所说,她还差什么?
也许,她还需要在下个世界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