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抽签结果尘埃落定,我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非但没有落下,反而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咚的一声沉到了底,然后……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好了,靴子落地了。首战,百花谷。
我,影煞,青云宗团队战的“核心智囊”兼“秘密武器”(如果“秘密武器”指的是“随时可能哑火且主要功能是增加团队喜剧效果”的话),此刻正站在巨大的演武仙台一侧,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足以将魔烤焦的灼热目光。
高台上,是宗门大佬和友邦嘉宾。四周,是黑压压的同门和对手。空气中弥漫着灵气、香火气,以及……一种让我魔魂深处都感到刺痛的、名为“正道光辉”的东西。我下意识地想缩缩脖子,但立刻意识到这不符合我“重伤未愈但意志坚定”的人设,只好强行挺直了背脊,结果牵动了并不存在的伤势,恰到好处地发出了一声压抑的轻咳。
完美。影煞,你的演技愈发纯熟了。我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如果忽略我其实是个魔族卧底这个小小的事实的话。
我的目光,首先投向了我们的对手——百花谷的队伍。
五位女修(哦,好像有一位是男修,但那气质比女修还柔美,忽略不计了)身着统一的流仙裙,衣袂飘飘,宛如画中之人。她们站位错落有致,气息隐隐相连,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为首的那位苏雨薇大师姐,虽然蒙着面纱,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眸子清澈如水,平静无波,仿佛眼前不是激烈的擂台,而是自家后花园。她身后四位队员,眼神专注,姿态从容,显然经过千锤百炼的配合。
看看这阵容,这气场,这专业素养!我内心几乎要为之喝彩。这才是正经打比赛的样子嘛!一看就知道是冲着夺冠……或者至少是碾压我们这种“关系户观光团”来的。
然后,我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担忧”,扫向了我的队友们。
队长林清风,依旧是那副“老子拳头就是道理”的模样,周身雷光隐隐,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出鞘的剑,死死盯着对面的苏雨薇,仿佛在衡量从哪里下刀比较顺手。嗯,斗志可嘉,可惜,团队战不是单挑啊,林师弟。你再能打,能一挑五吗?更何况对面也不是软柿子。
接着是石坚师兄。这位仁兄如同脚下生了根,牢牢扎在原地,浑身土黄色灵力涌动,像极了一尊……即将投入战斗的雕塑。防御力是没话说,但我很怀疑,以他的移动速度,等他能帮队友挡住攻击时,我们大概已经可以准备下一轮……哦不,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再看柳菲菲师妹。她的小脸煞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身边漂浮的几张符箓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仿佛受惊的蝴蝶。我毫不怀疑,只要比赛开始的钟声一响,她可能会把手里所有的符箓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扔出去——至于目标是敌人还是队友,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最后是赵明师弟。这位爷倒是镇定,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他那件绣着金丝丹炉图案的华丽法袍的袖口。他手里捏着个玉瓶,似乎在考虑是现在吃一颗丹药压压惊,还是等开打后再吃。指望他关键时刻提供治疗?我怀疑他可能更关心自己的发型会不会在战斗中弄乱。
看看!看看我这群宝贝队友!一个主攻手,一个固定炮台(防御型),一个随机轰炸机(心态不稳版),一个后勤部长(自我陶醉型),再加上我这个“重伤员”兼“伪智囊”……
这是什么样的梦幻阵容啊!
如果说百花谷的队伍是经过精密调试的战斗机器,那我们这支队伍,简直就是……就是一堆勉强拼凑在一起、还忘了上润滑油的零件,能走着上场不散架,我觉得已经是对林清风个人魅力的最大肯定了。
然而,就在这一片看似绝望的景象中,我的内心,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魔界特产的“暗影结晶”,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了一种名为“希望”的泡泡。
计划通啊!简直是天助我也!
我原本还担心,万一队友们超常发挥,或者林清风突然爆种一挑五,我还得绞尽脑汁想办法“合理”地输掉比赛。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就凭我们这配置,这状态,想赢的难度,恐怕比让我当场暴露魔尊身份然后成功逃脱还大!
首轮游?不,这简直是保送回家啊!
魔尊陛下!您看到了吗?不是属下不努力,实在是队友……太给力(在拖后腿方面)!宗门奖励?掌门候选人?那是什么,能吃吗?有命拿也得有命花啊!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赶紧打完,赶紧输,然后继续回我的任务堂苟着,当我的透明小执事!
低调,才是卧底的王道。这滔天的声望,谁爱要谁要去吧!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开始在我心中弥漫。那不是对于胜利的自信,而是对于……“必然失败”的自信!是一种洞察了局势、预见了结局、一切尽在掌握(如何优雅地输)的从容!
当然,戏还是要做足的。我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混合了“凝重”、“决然”以及一丝“视死如归”的复杂表情,看向身旁战意沸腾的林清风,用略带“沙哑”的声音低声道:“林师弟,百花谷擅长幻术与控制,配合默契,此战……恐是恶战。我们需得稳扎稳打,切莫冒进。”
看,我这“智囊”当得称职吧?一上来就点出对手优势,强调困难,为接下来的“稳(被)扎(动)稳(挨)打(打)”做好舆论铺垫。
林清风重重一点头,雷光在眼中一闪:“墨兄所言极是!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岂能未战先怯?放心,正面交锋交给我!你只需看好时机,运筹帷幄即可!”
运筹帷幄?我运筹怎么让大家输得不那么难看就算成功了好吗!
但我脸上却露出“深受鼓舞”的神情,用力(但显得很虚弱)地点了点头:“师弟勇武,我等之幸!我……定当竭尽所能!”
就在这“战前动员”的紧张(伪)气氛中,宣告比赛开始的钟声,清脆而悠扬地,响彻了整个演武仙台。
嗡——
那一瞬间,我看到对面的百花谷队伍动了,如同五道彩练,瞬间散开,阵型变幻,灵光乍起。我也看到林清风暴喝一声,身化雷光,悍然冲出!石坚低吼着凝聚土墙,柳菲菲手忙脚乱地激发符箓,赵明……赵明终于把那个玉瓶收了起来,开始慢悠悠地掐诀。
而我,影煞,则是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恰到好处地闷哼一声,仿佛牵动了旧伤,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一道微弱灵力(伪装成木系疗愈法术的余波)散逸出去,表明我“已经努力在参与”了。
好了,表演开始了。我的“自信”来源于:按照这个开局,我们大概撑不过一炷香时间。
仙门卧底影煞,于绝境中窥见“败局已定”的曙光,在猪队友的 神助攻下,对完成“首轮游”KpI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