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听的心头火起:“然后呢?她真的打你了?”
冯兰点头:“她一边扇我巴掌,一边扯我头发!”说着,冯兰掀开额前的碎发,一处疤痕清晰可见。
“我说你再打人,我就报警了,她说:你个乡巴佬,土老帽,知道你们这一片区,当年是谁开发的吗?是我爸!我爸随便打个电话,你的理发店不仅关门,你也得滚出本市!
我说你爸再有钱,也得讲理吧?她说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理,然后她就一边骂,一边开始砸东西。我问她到底想怎么样?她说除非我给她跪下磕头,然后关门大吉,保证以后再也不开理发店,这事才过的去!
我说做人别太过分,她说就算她把天捅个窟窿,都有人替她顶着,问我有啥,我说我确实没有你那么有钱的爹,但这也不是你欺负我的理由!
她随即砸了店里的镜子,还将吹风机,和一些瓶瓶罐罐砸在了我的身上,都说泥人也有三分土气,我被她打的也来了脾气,就警告她赶紧离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可谁知道她重新做回了椅子里,翘着二郎腿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个不客气!
我从后屋拿了把菜刀,我一开始的本意,真的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让她赶紧离开,可她见到我手里的菜刀,不仅不躲不怕,反而讥讽我,说我的菜刀看起来,和我这个人一样廉价,还说我有娘生没娘养,她……她还诅咒我!”
说到这里,冯兰的情绪有了明显的波动,她大口喘着粗气,手指关节因她攥紧被子而泛白:“她指着我说,爹离妈散,辈辈养汉,跟我装犊子,脸给你撕烂!
她骂我什么我都能忍,她骂我妈,骂我们养汉,那我忍不了,我妈的半辈子,都被我爹给毁了,又为了我,直接葬送了下半辈子,所以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她!
如今我既然想自首,就再告诉你们一个真相,当年我亲爹,就是个横行霸道的畜生!”
白南发觉,冯兰只要提到她父母,就会不自觉的一点点转换成老家口音,或许是出于对母亲的想念吧。
“俺娘和俺爹,是别人介绍的,据说见了两面,就成婚了,俺娘说,她结婚的第三天,就开始挨揍,俺爹下手特别狠,打的她不敢回娘家,也不敢去上班。
后来,俺娘怀孕,俺奶奶住到了俺家,说是照顾俺娘,实际上是盯着俺爹,怕把她心心念念的乖孙给打掉。
那段时间,俺娘确实过了几个月消停日子,她也能正常上班了,可是好景不长,俺爹因为喝酒斗殴,被厂里开出了,俺娘去厂里替俺爹求情,情绪激动早产生下了我,奶奶一看俺娘生的是个女孩儿,回家收拾包袱就离开了,俺爹更是一天医院都没去过。
俺姥姥和姥爷轮流去医院,给俺妈送饭,出院后,又把俺妈和俺接过去照顾,俺姥爷动用关系,给俺爹找了个新工作,俺爹这才在奶奶的劝说下,将俺们接回了家。
姥爷给他找的工作需要经常加班,但是待遇好,供吃供住,就这样他一个月只回家两天,俺娘也乐得自在。
可渐渐的,俺爹开始不回家,也开始不给家里生活费,俺和俺娘,靠着她的那点工资,和姥爷家的补贴过日子。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一个女人带着比我小两岁的男孩子,找上了门,说她和俺爹,是厂里公认的夫妻。
俺娘撵走了女人,她没有哭,她说离婚也好,就俺娘俩好好过,可俺爹一直不回家,婚也就没离成。
又过了四年的一天夜里,俺爹回来了,一身酒气,进屋就要跟俺娘亲热,俺娘推开他,说他在外面不是有老婆吗?俺爹说那个女人骗他,儿子也不是他的,他以后,回来跟俺娘好好过日子,俺娘不同意,坚决要离婚,他就开始动手打俺娘。
我冲上去阻止,他连我一起打,甚至……甚至扯开了我的衣服。”
张小北别过头,他觉得自己快听不下去了,再看看白南,他双手握拳,好像恨不得回到过去,痛揍冯兰的渣爹一顿。
冯兰还在继续说:“后来,俺和俺娘,就过上了地狱般的的生活,基本上每天都要挨揍,我们被锁在家里,俺娘不能去工作,俺也不能去上学。
有天俺爹买了一只烧鸡和两瓶白酒回来,还难得的让俺和俺娘上桌吃饭,他一边喝酒,一边说给我们找了个好差事,俺和俺娘这才知道,他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还不上人家就要砍掉他的双手,于是他想出来让俺,和俺娘去当小姐的主意。
俺娘不同意,他就给了俺娘一酒瓶子,他还说:臭娘们,你要不同意,俺今晚,就亲自睡了冯兰,反正她也成年了,也该学学怎么伺候男人了!俺娘哭着大喊:那是你的亲女儿!然后就晕了过去!
俺当时想逃走,俺爹扯着我的头发,往堂屋走,他扯掉我的衣服,把我推到了床上,俺看到了小木桌上有捆麻绳,在他扑向我的时候,用麻绳死死的缠住了他的脖子。
虽然他平时力气很大,但是他那天喝了两瓶白酒啊,还要谢谢他喝的拿两瓶酒,把他自己送去见了阎王!
俺娘醒来后,告诉俺坚决不能承认是俺杀了俺爹,就说是她杀的,她说她的人生已经毁了,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让我好好活着,活出来个人样。她说她第二天就去自首,那晚俺娘一直搂着俺,俺担惊受怕一整晚,过了好久才睡着。
结果第二天一早,俺就看见俺娘,吊在了堂屋的房梁上,她写了一封认罪遗书,说是她忍无可忍杀了俺爹。
给他们处理完后事,俺就离开了老家,来到了这边,俺只想完成俺娘对我的期许,好好的活着,活出个人样,俺不接触男人,怕俺和俺娘的眼光一样,俺相信一个女人,即使没有男人,靠自己也能活的好好的,可是俺,还是将一切,都毁了!”
白南看着眼前的冯兰,突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过得一段话:“上天给了我怜悯之心,却没有给我解救众生的能力,明明自己都过得不尽人意,却又偏偏见不得这世间万般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