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府上与宫中宦官的秘密接触,像一滴冷水滴入滚油,在陈序心头炸开。
事情竟然牵扯到了宫里!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他立刻下令,加强对周炳府的监视,并让杜衡通过特殊渠道,小心查探那个小宦官的身份和背景。但对方显然极其谨慎,之后几天,周府再无异动,那个小宦官也如同人间蒸发,再未出现。
与此同时,陈序敏锐地察觉到,整个临安城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之前那种暗流涌动、剑拔弩张的感觉,忽然缓和了许多。
西北矿场区的侦查持续了几天,“暗刃”的队员带回了消息:那几个可疑的废弃矿洞和砖窑,确实发现了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甚至找到了少量散落的硝石粉末,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更没有找到火雷的踪影。
沙旺和那家铁匠铺也变得异常安分。沙旺不再去铁匠铺,而是整日待在悦来客栈,偶尔出门也只是在附近茶楼听书闲逛,不再与任何可疑人员接触。铁匠铺也恢复了正常的打铁生意,仿佛之前那些铁管铁珠从未存在过。
就连之前偶尔还能捕捉到一丝痕迹的清风会符号,也彻底从临安城的各个角落消失了。
韩昶带着几分困惑向陈序汇报:“陈大哥,邪了门了!咱们这边刚有点眉目,那边就全缩回去了!西北矿场空了,沙旺老实了,连之前感觉无处不在的窥视感,都少了很多!他们这是怕了?”
杜衡捻着胡须,老脸上满是凝重:“不是怕,是蛰伏。大人,我们之前的打草惊蛇,恐怕起了反效果。他们意识到我们已经盯上了几个点,所以果断放弃了那些窝点,切断了与沙旺的明面联系,全面转入了更深的地下。”
陈序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似乎一片祥和的人群,缓缓点头:“老杜说得对。他们不是怕,是隐藏得更深了。就像毒蛇,受了惊,不会立刻反击,而是会缩回洞里,等待更好的时机。”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韩昶和杜衡:“这说明了两点。第一,我们的对手极其谨慎和狡猾,反应速度很快。第二,他们正在谋划的事情,非常重要,重要到他们不惜暂时放弃前期的投入和布置,也要确保计划的绝对安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韩昶有些着急,“他们这一缩,我们之前的线索不就全断了吗?”
“线索没断,只是从明处转到了暗处。”陈序走到沙盘前,指着临安城,“他们的人还在城里,他们的计划还在继续。只是行动更隐秘,联络更小心。”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
“第一,西北矿场和黑风岭的监视点保留,但人手减半,改为不定时巡查,防止对方杀个回马枪。”
“第二,对沙旺的监视不能放松,但要更隐蔽。我相信他这条线还没完全断,他一定还在等待新的指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陈序加重了语气,“动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包括漕帮、苏宛儿、柳七娘的渠道,重点排查近期城内所有异常的人员流动、物资囤积,特别是与火药、铁器、油料相关的!他们既然要蛰伏准备,就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
“是!”两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临安城表面波澜不惊。
陈序每日按时到刑部点卯,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积案,仿佛真的接受了现状。朝堂上关于他的非议也渐渐平息,毕竟一个“安分守己”的能吏,总比一个四处惹事的“刺头”让人安心。
但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无数双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漕帮的兄弟留意着码头货物的异常;市井的混混打听着陌生人的来历;“暗刃”的队员化装成各色人等,游走在城市的阴影里;苏宛儿和柳七娘的情报网络,则从更高层面筛选着可疑的信息。
陈序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撒下了大网,静静地等待着鱼儿再次游动。
他知道,对手的蛰伏只是暂时的。那几枚火雷不会凭空消失,沙旺研究的火器也不会半途而废,周炳与宫中的联系更不会是无的放矢。
他们一定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足以让他们觉得可以发动致命一击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会是什么?
陈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
远处,贡院的方向,一些官吏和差役已经开始忙碌,张贴告示,清理场地。
再过不久,就是三年一度的科举大比了。
届时,天下举子汇聚临安,鱼龙混杂,人流如织……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序的脑海。
难道……他们的目标,是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