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深宅大院。
门外没有牌匾,只有两个穿着普通百姓服饰,眼神却锐利如鹰的汉子看似随意地守着。
这里,是皇城司在临安的一处秘密据点。
内堂,烛火通明。
一个身着玄色窄袖锦袍的男子,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他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算不上英俊,但线条冷硬,尤其那双眼眸,深邃得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看人时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审视感。
他便是皇城司干办公事,沈墨。
此刻,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陈序自钱塘县至今,所有经办案件的详细卷宗抄录本。
书案前,一名身着褐色劲装的下属正垂首禀报。
“大人,这便是那陈序近期的所有动向。钱塘运河浮尸案、鬼宅连环案、刘员外毒杀案,以及……刚刚接手的举子周康疑似自缢案。”
沈墨的目光缓缓扫过卷宗上那些记录,当看到陈序利用“格物致知”推断凶手左利手、用科学原理解构鬼火、通过微量物证锁定真凶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你怎么看?”沈墨的声音低沉,不带什么感情色彩。
下属略微沉吟,组织语言道:“此子……确有非凡之处。其查案手法,闻所未闻,看似离奇,却总能直指要害,证据链条构建得无懈可击。而且,他似乎……不畏权贵。钱塘县丞、临安府的排挤、甚至牵扯到礼部侍郎的科举舞弊案(指郑允案牵扯出的旧事),他都敢一查到底。”
沈墨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周康案”三个字上。
“这个呢?”
“周康案,前任推官已以自缢结案。陈序今日接手,便直奔现场,目前尚未有新的结论传出。不过……”下属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们安排在流芳阁附近的眼线回报,陈序在去现场前,先去见了柳七娘。”
“柳七娘……”沈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个消息灵通的歌伎。看来,他是去找情报了。”
他身体微微后靠,手指交叉放在身前。
“钱塘县尉,到临安府推官,短短时日,连破数案,手段诡异,行事果决……这样的人,要么是百年难遇的刑狱天才,要么……”
沈墨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锐光一闪:“就是别有用心之辈。”
下属心头一凛:“大人的意思是?”
“他查案用的那些所谓‘格物’手段,师从何人?那些闻所未闻的验毒、痕检之法,源于何处?皇城司遍览天下奇人异士档案,对此竟无半点记载。”沈墨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他身边聚集的人。老捕头杜衡、禁军教头韩昶、漕帮石猛、富商苏宛儿,如今再加上一个柳七娘……这可不是一个普通推官该有的能量。”
“需要属下派人去查他的底细吗?或者……试探一下?”下属请示道。
沈墨摆了摆手:“不必打草惊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是人才……也该物尽其用。”
他重新拿起陈序的卷宗,目光落在“清风会”三个字上。这是陈序在郑允案和刘员外案卷宗里,都谨慎提及的疑点。
“清风会……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最近确实活跃得有些过分了。”沈墨眼神冰冷,“这个陈序,似乎总能无意间,碰到和他们有关的案子。是巧合,还是……他本身就和清风会有什么牵连?”
他沉思片刻,下令道:“加强对陈序的监视,不必靠太近,留意他接触的人,尤其是那些生面孔。另外,重点查一下举子周康的社会关系,看看他背后,是否真的牵扯到科举利益,或者……有没有清风会的影子。”
“是!”下属领命,正要离去。
“等等。”沈墨叫住了他,补充道,“将陈序的评估等级,上调至‘乙上’。此子,值得重点关注。”
“明白!”
下属退下后,书房内只剩下沈墨一人。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临安城沉沉的夜色,以及远处府衙方向依稀的灯火。
“陈序……”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你究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搅动这一潭死水,还是……别人精心布置,打入这临安城的一枚棋子?”
“本官,很有兴趣看看,你接下来,还能演出怎样精彩的戏码。”
而此刻,尚不知自己已进入帝国最神秘特务机构视野的陈序,正对着那张遇热显影、露出清风会符号的纸条,眉头紧锁,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张无形巨网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