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带回的消息,让整个廨房的气温都骤降了几分。
“大人,查清了。”他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带着跑腿的风尘,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朱家那宅子,现在……是座凶宅!”
“凶宅?” 陈序眉锋一挑,非但不怕,眼中反而瞬间燃起猎手般的锐光,“说清楚!”
“朱鹏举失踪后,家业一年内就败光了。那宅子几经转手,价格跌穿地底,最后一个不信邪的外地商人买了,结果……”杜衡喉结滚动了一下,“住了不到半年,就撞了邪!夜半女人哭,家具自己动,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现在那地方彻底荒了,蛛网密布,杂草比人都高,是城西出了名的鬼屋!”
他顿了顿,脸上犹豫之色更重:“但大人,这还不是最邪门的。属下打探时,挖到了一条更骇人的传闻,可能……跟朱鹏举的失踪直接相关!”
陈序身体微微前倾:“讲!”
“有老街坊偷偷告诉属下,朱鹏举失踪前大概半个月,曾用低得离谱的价钱,从官府手里盘下了另一处更大的凶宅——城西郑家大宅!”
郑家大宅!
这四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入陈序脑海!他立刻想起那堆积如山的旧案卷宗最上面,那本标注着 《城南郑氏灭门案(悬)》 的卷宗!五年旧案,灭门惨剧!
“对!就是那个郑家鬼宅!”杜衡的声音带着颤音,显然对这地方畏惧至极,“临安城里,没人不知道那地方!五年前,郑家十七口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案子至今是悬案!自那以后,那宅子就……”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所有勇气:
“传闻说,每逢下雨夜里,就能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哭喊和求救声,冤魂不散!还有人亲眼见过幽幽的鬼火在里面飘,跟索命灯笼似的!最可怕的是,近一两年,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乞丐混混晚上摸进去,结果——非死即疯!”
“死的那个,脸上扭曲得没人样,活活吓死的,身上没半点伤!疯的那个,现在还在城南说胡话,见人就说宅子里有白衣长发的女鬼,指甲像钩子,要挖人心肝下酒……”
杜衡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廨房另一头,孙弘文和赵德明显然听到了“郑家鬼宅”几个字,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的讥诮几乎溢出来。在他们看来,陈序不仅蠢到去碰陈年旧案,现在更是主动往最邪门的鬼宅上撞,简直是自取灭亡!
陈序完全无视了那两道令人作呕的目光。
鬼火?磷化物自燃!
哭声?风声或人为伪装!
非死即疯?惊吓过度,或人为袭击、致幻药物!
无数科学的解释在他脑中瞬间闪过。所有的恐惧,在超越时代的认知面前,都被迅速剥离了神秘的外衣,露出了内部可能存在的、人为的核心!
他敏锐地抓住了最关键的那条线——朱鹏举,在失踪前,低价盘下了郑家鬼宅。
一个三年前的富商失踪悬案,一个五年前的灭门悬案,通过一座凶名在外的宅子,诡异地连接在了一起!
这真的是巧合?
还是……有人利用“鬼宅”的凶名,在掩盖什么?
朱鹏举的失踪,难道是因为他发现了郑家灭门案的某些秘密?
或者,他盘下鬼宅的举动,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无数的疑问如同漩涡,在陈序心中疯狂旋转。但他非但没有被这浓重的迷雾吓退,反而感到一种接近真相核心的兴奋!
“有意思……”陈序低声自语,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仿佛敲定了某个计划。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杜衡,那眼神清明、锐利,没有半分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挑战欲。
“杜衡,”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准备一下。”
杜衡心里一咯噔:“大人,您……您不会真要去那鬼宅吧?那地方太邪性了,万一……”
“没有万一!”陈序打断他,霍然起身,青袍无风自动,“哪来的冤魂索命?不过是装神弄鬼,或者……比鬼更狠毒的人心!传我的令,明日一早,我们先探朱家旧宅,然后……”
他目光转向城西的方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直闯郑氏鬼宅!”
他倒要亲眼看看,那能让临安百姓谈之色变、让闯入者非死即疯的凶地,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这缠绕在两桩悬案之上的迷雾,是时候用他的手,亲自拨开了!
杜衡看着自家大人那在晦暗廨房中依然挺拔如松、毫无惧色的身影,一股莫名的勇气也油然而生,重重抱拳: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