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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唯有篝火噼啪的轻响,与屋外永恒的血天金河下隐约传来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遥远嘶吼。沈师兄背靠墙壁,几乎一夜未合眼,强撑着照看火堆,留意着云煌的状况,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怀中的木杖碎片和紫色晶石持续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紫银光芒,与篝火的暖意、金色法衣的温润力量一同,勉强抵御着伤势的侵蚀和这个世界的恶意。

黎明(如果这永恒的血色天空下还有黎明的话)并未带来光明,天光依旧黯淡,只是那流淌的金色星河似乎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韵律,光芒稍稍内敛了一些。沈师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胸口的剧痛提醒他伤势依旧严重,但一夜的休息和那点菜汤,让他恢复了些许行动的气力。

他首先检查云煌。云煌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昨晚稍微有力了一点点,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枕边的龙角散发着极其柔和的光晕,仿佛在无声地滋养着这位稀薄的龙裔。这是个好兆头。

清影的灵偶悬浮在古书上方,银芒稳定,似乎也在“休息”或“沉思”。沈师兄没有打扰她,起身开始新一天的“求生”。

水罐里的水只剩一小半。他必须再去收集。食物也需要补充,那些翠绿植物不知道能支撑多久,而且长期只吃一种东西肯定不行。

他拿起柴刀和陶罐,看了一眼灵偶:“我再去弄点水和吃的,顺便看看周围。你……” 他顿了顿,“看看那本书,或者……有什么其他发现。”

灵偶的银芒闪烁了一下,缓缓飘离古书,落到了昨日从床底木箱中取出的那枚乌黑法印上。银芒笼罩着法印,似乎在仔细感应。

沈师兄心中微动,但没有多问,推门而出。

白天的诡异世界,景象与夜晚并无本质区别,只是血色的天光更加均匀,少了些夜晚的深沉。他依旧保持高度警惕,先去了屋后的石坑。渗水速度极慢,一夜过去只积聚了薄薄一层,他小心地舀起,补充了水罐。

然后,他扩大搜索范围,以小屋为圆心,在灵偶偶尔的银芒指引下(灵偶似乎能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他的大致方位和需求,在他探索时,银芒会在屋内特定方向闪烁,仿佛在遥控指引),他发现了更多可用的资源。

在小屋侧面一片背阴的岩缝里,他发现了几丛颜色暗红、形似伞盖、质地肥厚的菌类。灵偶的银芒在屋内指向这个方向时,光芒稳定,没有预警。沈师兄谨慎地采了一小朵最边缘的,用柴刀切开一点,汁液是乳白色的,没有奇怪气味。他做了和昨天一样的测试,确定暂时无害后,才小心采集了几朵。

在一处相对开阔、阳光(血光)稍多的碎石坡上,他发现了一些低矮的、茎秆坚硬、顶端结着指头大小、颜色深紫近乎发黑的浆果。浆果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霜。这次灵偶的银芒指示得更加明确,甚至在他犹豫时,银芒快速闪烁了几下,仿佛在催促。沈师兄采了几颗,汁液是深紫色的,味道极其酸涩,但回味有一丝奇异的甘甜。同样测试后,他决定少量采集。

他甚至在一处干涸的溪涧底部(或许曾经是小屋的水源),找到了一些光滑的鹅卵石和几块颜色特殊的黏土。这些东西看似无用,但沈师兄心中已有盘算。

带着这些收获返回小屋,他发现灵偶已经从法印上移开,此刻正悬浮在那对龙角旁边,银芒柔和地笼罩着龙角,而龙角散发出的光晕,似乎比之前更明亮、更主动地与银芒交融,甚至有丝丝缕缕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点,从龙角中析出,融入灵偶的银芒之中。

沈师兄放下东西,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灵偶似乎察觉到他回来,银芒微微转向他,然后,一道极其纤细的银芒如同丝线般延伸出来,轻轻碰了碰他腰间的桃木剑。

“嗯?你想让我用这个?”沈师兄握住桃木剑柄。入手温润沉重,剑身的云雷纹在昏暗光线下似乎隐隐流转。他尝试着像寻常挥剑般空挥了一下,没有任何异常,只是觉得这剑异常顺手,重心完美。

灵偶的银芒又转向屋外,然后快速闪烁。

沈师兄明白了。她是想让他带着桃木剑,去外面……试试?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推门而出,这次将桃木剑握在手中。他没有走远,就在小屋前那片荒废的田垄边缘站定。

该试什么呢?劈砍空气?似乎没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田垄远处靠近黑森林边缘的草丛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那东西不大,像是一只放大了数倍的、甲壳油亮的黑色甲虫,正缓缓朝着田垄方向爬来,口器开合,似乎在搜寻什么。

这东西看起来并不强大,但沈师兄对这个世界的任何生物都抱有最高警惕。他握紧桃木剑,没有主动上前,只是凝神戒备。

那黑色甲虫似乎察觉到了田垄里那些翠绿植物的气息,加快了爬行速度。当它爬进田垄,距离最近一丛植物还有几尺远时,异变陡生!

那丛看似普通的翠绿植物,叶片猛地无风自动,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硬锋利,如同数根绿色的细针,朝着甲虫的方向猛地刺出!

甲虫反应也快,甲壳一缩,试图抵挡。但那些植物尖刺异常坚韧,“噗噗”几声,竟然有几根刺穿了甲虫相对柔软的关节连接处!

甲虫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挣扎起来,口器中喷出小股暗绿色的酸液,溅在植物叶片上,立刻冒起白烟,腐蚀出几个小洞。但更多的植物尖刺从周围刺来,很快将甲虫牢牢钉住,动弹不得。接着,那些植物的根系似乎从地下蔓延过来,将挣扎渐弱的甲虫缓缓拖入泥土之中……整个过程安静、迅速、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然杀戮效率。

沈师兄看得后背发凉。原来这田垄里的“安全食物”,本身也是这个诡异生态的一部分,甚至具备自卫和捕食的能力!他们昨天采集和食用,简直是虎口夺食!

他握紧了桃木剑,心中警惕更甚。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真正无害的。

就在甲虫被彻底拖入泥土的瞬间,也许是刚才的动静,或者是甲虫临死前散发出的气息,田垄另一侧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一道灰影!

那是一只外形似狼,但体型更加瘦长,皮毛肮脏打结,双眼猩红,嘴角滴落着粘稠口水的怪物!它显然是被甲虫的挣扎和气息吸引来的,此刻猩红的眼睛却直接锁定了站在田垄边的沈师兄!它低伏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獠牙外露,后腿肌肉绷紧,一副随时准备扑击的架势。

这只“狼怪”的气息,远比昨天的“鼬鼠怪”强,至少相当于筑基期妖兽的水平,而且充满了疯狂与饥饿。

沈师兄心中一凛,知道避无可避。他伤势未愈,强行催动煞气风险太大。看了一眼手中的桃木剑,想起灵偶的示意。

“那就……拿你开刀!”沈师兄眼中凶光一闪,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握住桃木剑,剑尖斜指地面,摆出了一个最基础的起手式。他没有灌注任何灵力(也所剩无几),只是将剑当作一件异常坚韧锋利的普通武器。

狼怪被他的动作激怒,低吼一声,后腿猛蹬地面,化作一道灰影,带着腥风,直扑沈师兄咽喉!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沈师兄全神贯注,伤势让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但战斗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就在狼怪扑至面前的刹那,他身形微侧,手中桃木剑由下向上,划出一道简洁有力的弧线,不是砍,而是挑!目标正是狼怪相对柔软、扑击时暴露出的腹部!

这一下时机、角度、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若是普通刀剑,以他此刻的力量,未必能破开狼怪坚韧的皮毛。但桃木剑的剑锋在与狼怪腹部接触的瞬间——

异象陡生!

剑身上那些看似装饰的云雷纹,骤然亮起了微弱的、却无比纯正的淡金色光芒!剑锋触及狼怪皮毛时,并非硬碰硬的切割,而是仿佛热刀切黄油般,毫无滞涩地一划而过!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嗷——!”

狼怪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它那扑击的势头猛地僵在半空,然后重重摔落在地,腹部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长达尺许的恐怖伤口!暗红色的、带着恶臭的血液和内脏碎片喷涌而出!更重要的是,伤口边缘竟然没有立刻被这个世界的污秽能量侵蚀或快速愈合,反而残留着一层淡淡的、正在不断“嗤嗤”作响、侵蚀着狼怪生机的淡金色光焰!

狼怪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那淡金光焰如同附骨之疽,不断烧灼着它的伤口和生命力,让它力量迅速流失,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猩红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沈师兄也愣住了,握着桃木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正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入体内,甚至让他胸口的阴寒都减轻了一丝!这暖流并非煞气的狂暴,也非紫银能量的温和,而是一种更加中正、刚直、带着破邪诛魔特性的力量!

这桃木剑……果然不是凡物!它似乎对这个世界这些充满污秽、扭曲、恶意的生物,有着极强的克制与净化效果!而且,使用它斩杀邪恶,似乎还能反哺持剑者一丝纯净的能量!

他看着地上渐渐不再动弹、被淡金光焰从内部烧成一块焦炭的狼怪,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柄剑,在这个诡异的世界,简直就是一件神器!

他弯腰,用剑尖挑开狼怪焦黑的尸体,在其心脏位置(如果那算心脏),发现了一颗指甲盖大小、颜色暗红、却隐隐透着一丝浑浊金光的不规则晶体。晶体入手温热,内部能量驳杂狂暴,但桃木剑的淡金光焰似乎将其中的污秽部分净化掉了大半,剩下了一小部分相对精纯的、充满生命力的能量。

“兽核?”沈师兄猜测。这东西或许有用。

他收起晶体和桃木剑,快速返回小屋。灵偶的银芒在他进门时立刻聚焦过来,看到他无恙,且手中桃木剑光芒内敛却隐隐有锋锐之意,银芒似乎“欣慰”地闪烁了一下。

沈师兄将狼怪兽核放在桌上,又将发现菌类和浆果、以及田垄植物的危险性告诉了灵偶(通过描述和比划)。灵偶的银芒在菌类和浆果上停留,光芒稳定;在提到植物自卫时,银芒微微波动,似乎在表示“已知晓”或“有办法”。

沈师兄又拿出采集的鹅卵石和黏土,开始尝试他的想法。他用黏土将几块大小合适的鹅卵石粘合,做了一个简陋的灶台雏形,放在火堆旁烘烤。又用一块扁平的石板和黏土,尝试制作简单的煎板和储水罐。手艺粗糙,但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任何工具的雏形都弥足珍贵。

灵偶则再次将注意力投向古书和那堆法器。她似乎对那枚帝钟产生了兴趣,银芒笼罩其上,轻轻“推动”。帝钟发出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叮”一声清响,声音虽小,却异常清脆悦耳,仿佛能涤荡心神。屋内的空气似乎都随之清新了一瞬。

沈师兄一边忙活,一边观察着。他发现,灵偶似乎在尝试“激活”或“理解”这些法器。桃木剑她引导自己使用,帝钟她似乎能轻微催动,法印和令牌她也在持续感应。而那件金色法衣,一直穿在自己身上,提供着保护。龙角则在滋养云煌。

这位小屋原主人留下的东西,正在被他们一点点“启用”。虽然还很初步,但每一样都可能成为他们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依仗。

傍晚(天光再次稍微黯淡),沈师兄用新做的简陋灶台和煎板,将部分菌类烤熟(散发出类似肉类的焦香),浆果捣碎混合一点菜汤,做了顿简陋但比昨天丰富的晚餐。他自己吃了一些,又小心喂给云煌一点菌类糊和浆果汁。

云煌的吞咽反应比昨天明显了一些。

夜里,篝火再次燃起。沈师兄照例守夜,但精神比昨夜稍好。他抚摸着腰间的桃木剑,感受着怀中法衣的温暖,看着悬浮的灵偶和古书,又望了望床上呼吸渐稳的云煌和角落里的水晶之茧。

这个小屋,这个小小的“净土”,以及这些意外获得的法器,正在将他们从濒死的边缘一点点拉回来。

但沈师兄没有放松。他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恐怖远未展现。屋外的血天金河,远处的狂暴嘶吼,田垄植物的诡异,无不提醒着他们所处的环境。

他们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解读古书的秘密,掌握法器的用法,并找到更长久的生存之道,乃至……离开的可能。

他将那颗狼怪兽核放在手心,尝试用一丝微弱的煞气去引动。兽核内残留的精纯生命力被引动,缓缓流入他干涸的经脉,虽然微弱,却比单纯吸收那稀薄的紫银光芒要快一些。

“猎杀……净化……吸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形成。在这个世界,或许猎杀那些被桃木剑克制的污秽生物,获取它们被净化后的能量核心,是一条快速恢复甚至提升的途径?当然,风险极高。

他看向灵偶,又看向古书。要安全地实施这个想法,更需要弄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以及这些法器的真正威能。

路,依旧艰难。但手中有了剑,身上有了衣,身边有了虽然沉默却智慧依旧的同伴,心中便有了更足的底气。

血色苍穹下,金色星河沉默流转。小屋的篝火,如同黑暗汪洋中一艘倔强小船的桅灯,虽微弱,却坚定地燃烧着,照亮着一方小小的、充满抗争与希望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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