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家庙,夜风凄冷。
破旧的厢房里只点着一盏油灯,灯芯噼啪作响,映得墙壁上影子晃动。王氏蜷在硬板床上,身上盖着半旧的薄被,冻得瑟瑟发抖。
来人!来人啊!她嘶哑着嗓子喊,这被子太薄了,给本夫人换一床厚的来!
门外传来看守婆子不耐烦的声音:深更半夜嚷什么?家庙就这规矩,爱盖不盖!还当自己是二夫人呢?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想她堂堂侯府二夫人,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她猛地坐起,冲到门边拍打:狗奴才!等我兄长来接我,定要你好看!
门外传来嗤笑:还做梦呢?王家都不要你了,侯府还能让你回去?安生待着吧!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王氏透心凉。她瘫坐在地,想起前几日母亲决绝离去的背影,想起兄长避而不见的冷漠,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
翌日清晨,看守婆子送来早饭——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半个硬邦邦的馒头。
王氏一看就怒了: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拿去喂猪猪都不吃!
婆子把碗往桌上一顿:就这个,不吃饿着。
王氏指着婆子,还想摆架子,却见对方根本不理她,转身就走。
她望着那碗清粥,忽然想起从前在侯府时,每天早上都要喝燕窝粥,配着四样小菜。那些被她责罚过的厨娘,是不是也曾像她现在这样,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颤。
消息传到侯府时,叶凌薇正在核对账目。
小姐,家庙那边传来消息,王氏整日哭闹,摔东西,还动不动摆架子骂人。春儿禀报道。
小菊撇嘴:她还真当自己还是二夫人呢?
叶凌薇头也不抬:由着她闹。等饿上几天,自然就老实了。
她放下账本,走到窗边:叶成安那边有什么动静?
听说他托人往家庙送过一回东西,被咱们的人拦下了。春儿回道,之后就没再有什么动作。
叶凌薇微微蹙眉。叶成安虽非王氏亲生,但毕竟是二房的人,王氏掌家时也没少照应他。如今这般冷淡,倒显得蹊跷。
继续盯着。另外,让家庙那边把王氏每日的情形都记下来,特别是有人去探望的细节。
小姐是怀疑......
叶成安不会这么老实。叶凌薇目光锐利,他越是不动,就越说明在谋划什么。
家庙里,王氏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试着给娘家写信,可信根本送不出去。她想贿赂看守婆子,可身上值钱的东西早被搜刮一空。就连她想找块好点的布料做件厚衣服,都求告无门。
这日下雨,屋顶漏雨,把她仅有的两件衣服都淋湿了。她缩在角落里,冻得嘴唇发紫,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这次,不再是装模作样的忏悔。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贪墨公款,后悔虐待下人,后悔偷盗嫁妆,更后悔连母亲的遗物都拿去典当。
然而为时已晚。
夜里她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那些被她害死的人站在床前——那个被她杖责至死的小丫鬟,那个被她逼得投井的姨娘......
走开!都走开!她惊恐地挥舞着手臂,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们!
看守婆子被吵醒,推门看了一眼,啐道:真是报应!
第二日,婆子把这事当笑话讲给来接班的同伴听。这话传到侯府,叶凌薇只是淡淡一笑。
疯了也好,疯了就不用面对这些痛苦了。
但她知道,王氏没疯,这只是良心不安的开始。
又过了几日,家庙传来消息,王氏彻底安静了。她不吵不闹,每日就坐在窗前发呆,偶尔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她在念叨什么?叶凌薇问。
听不清,好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求饶。春儿回道。
叶凌薇沉默片刻:告诉家庙,按时送饭送药,别让她死了。
小姐还要留着她?
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叶凌薇望着明月,想起前世的血海深仇,眼神渐冷。
王氏的报应才刚刚开始。而接下来,该轮到叶成安了。这个一直隐在暗处的庶子,如今失去了王氏这个靠山,恐怕很快就会露出他的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