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清算暂告一段落,侯府的秩序在叶凌薇的铁腕下迅速重建。但叶凌薇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叶正德虽被逐出,但他留下的烂摊子和未解的谜团,仍需一一厘清。
“小姐,二老爷……叶正德原先住的正德院,还有他惯常打理外务的书房,都已经封存了,您看……”春儿低声请示。
叶凌薇正对窗凝思,闻言转过身:“去书房。”
叶正德的外书房,位于侯府外院,是他处理“公务”,接待“友人”的地方。比起内宅,这里或许更能找到他勾结外人的证据。
书房门外贴着封条,张老实亲自带人看守。见叶凌薇到来,他连忙上前行礼,利落地撕掉封条,打开了房门。
书房内陈设奢华,紫檀木的书架直抵天花板,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和古玩,多宝阁上陈列着玉器瓷器,无一不精。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木书案摆在窗前,上面文房四宝齐全,镇纸下还压着几张未写完的信笺。
一切都维持着叶正德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透着一股人去楼空的萧索。
“仔细搜。”叶凌薇下令,“书架、多宝阁、书案、抽屉,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看看有没有暗格、密室。”
“是!”春儿立刻带着几个心腹丫鬟和婆子行动起来。她们小心翼翼地翻查着,不敢弄坏任何东西,但检查得极为细致。
叶凌薇则径直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她拉开抽屉,里面是些寻常的公文、拜帖,还有几本账册。她随手翻看,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往来,或者已经被她查出的假账。
难道叶正德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明面上?
她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目光扫过桌面,最终落在那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紫檀木笔筒上。
笔筒里插着几支上好的狼毫笔。她将笔取出,伸手进去摸索,触底平坦,并无异常。她正想放下,指尖却无意中碰到了笔筒外壁靠近底部的一处浮雕花纹。
那花纹似乎……比旁边的要光滑一些?
她心中一动,仔细端详那处花纹,是一个常见的祥云图案。她尝试着用力按下去。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声响。
笔筒底部竟然弹出了一个薄薄的暗格!
“小姐!”春儿听到动静,惊喜地凑了过来。
叶凌薇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剥开层层油纸,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样式古老,与库房钥匙不同,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哪里的钥匙?”春儿疑惑。
叶凌薇捏着钥匙,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书房。有暗格,就可能有密室。
“继续找,看看有没有需要这把钥匙开启的地方,或者类似的符号。”
众人更加卖力地搜寻起来。约莫一炷香后,一个婆子在检查靠墙的一个书架时,发出了低声惊呼:“大小姐,您看这儿!”
叶凌薇快步走过去。只见那书架侧面与墙壁连接的木质雕花板上,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刻着一个与钥匙上一模一样的符号!若非刻意寻找,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她尝试着推了推书架,纹丝不动。
“看看周围有没有机关。”
众人分头摸索。春儿眼尖,发现书架旁一个落地青铜花瓶的底座似乎可以转动。“小姐,这个!”
叶凌薇示意她尝试。春儿用力转动花瓶底座。
“嘎吱——”
一阵沉闷的声响,那面巨大的书架竟然缓缓地向旁边移开,露出了后面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毫不起眼的暗门!暗门上,赫然有一个锁孔。
叶凌薇深吸一口气,将那把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轻轻一旋。
“咔。”
门开了。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纸张气息的风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间狭小的密室,没有窗户,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看起来十分坚固的铁皮柜子。
密室内光线昏暗,春儿赶紧将灯笼提近。
桌面上空空如也。叶凌薇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些散碎的银票和几枚印章。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铁皮柜上。柜子没有上锁,似乎主人离开得匆忙,或者认为此地足够隐蔽,无需额外锁闭。
叶凌薇伸出手,缓缓拉开了柜门。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摞摞摆放整齐的信件、账本,以及几个卷起来的卷宗。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册,翻开。只看了几页,她的眼神就瞬间凝固了!
这并非侯府的日常账目,而是一本记录着巨额资金流向的私账!一笔笔款项,从几个陌生的商号汇出,最终流入几个特定的人名之下。而其中几个名字,赫然是朝中颇有分量的官员!
“小姐,这……”春儿也看到了,吓得捂住了嘴。
叶凌薇放下账本,又拿起一封信。信上的字迹是叶正德的,收信人署名……周显!
她快速浏览信的内容,心脏越跳越快。信中,叶正德用极其隐晦的言辞,向周显汇报着“那件事”的进展,并提及了“京中贵人”的指示,催促周显尽快解决“最后的障碍”。
最后的障碍?是指父亲吗?
叶凌薇的手微微颤抖,她又拿起另一个卷宗。展开一看,竟是一份名单!
名单上罗列了十几个名字,后面简要标注着他们的官职、把柄,以及在此次“构陷镇国侯”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和所得的好处!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名单最上方,那个被特殊朱砂标记出来的名字上——
周显!
而在周显名字之后,还用更小的字备注着一行令人触目惊心的字:
“奉宸王府之命,总揽其事。”
奉宸王府?!
叶凌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显!竟然是周显!他是总揽陷害父亲一事的主谋?!而他背后,竟然站着权势滔天的奉宸王府?!
为什么?父亲与奉宸王并无旧怨,甚至可以说交集甚少!奉宸王府为何要处心积虑地陷害一位战功赫赫的侯爷?
前世的画面在她脑中疯狂闪现:父亲被诬陷通敌,锒铛入狱;母亲被逼自尽;兄长被废,妹妹被卖,自己冻饿而死……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仅仅是内宅的倾轧,不仅仅是二叔的贪婪,背后竟然藏着如此庞大的阴谋和如此可怕的敌人!
周显……那个表面上风度翩翩,时常来侯府走动,甚至前世里曾对她流露出些许“善意”的周家公子!竟然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是导致她家破人亡的元凶之一!
“小姐!您怎么了?您的脸色好难看!”春儿见叶凌薇脸色煞白,身形微晃,赶紧扶住她,担忧地惊呼。
叶凌薇猛地回过神,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名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和滔天恨意。
再睁开眼时,那双眸子已恢复了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没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只是……找到了一些一直想找的东西。”
她将那份名单,连同那本私账以及几封关键信件,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起。然后,她环顾这间小小的密室,对春儿吩咐道:
“把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部装箱,秘密运回我的院子。记住,此事绝密,除了我们几人,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周家!”
“是,小姐!”春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应下。
“张管事,”叶凌薇又看向守在密室外的张老实,“今日所见所闻,若有一字泄露……”
张老实噗通跪下,指天发誓:“大小姐放心!老奴以性命担保,今日之事,绝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叶凌薇点了点头:“起来吧。处理好这里,恢复原状。”
她抱着那油纸包,走出了这间充满阴谋气息的密室。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原来,真正的敌人,一直隐藏在暗处,伪装成友善的面孔。
周显……奉宸王府……
她终于明白了,前世侯府的倾覆,并非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叶正德,不过是被推在前台的棋子罢了。
好,很好。
她正愁找不到真正的仇人是谁。
现在,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内宅的争斗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复仇,现在才拉开序幕。
她抬头,望向高墙之外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周显,你想来探听虚实?
那我,便好好“招待”你。
等着吧。
你所做的一切,我会让你,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