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刀横在身前,铁链声钻进耳朵。
他眨了一下眼。
刀尖还在滴血,地上的血滩扩大了一圈。刘撼山站在三步外,右手垂着,铜戒空了,左手指节捏得发白。可那条铁链,是从他腰间解下来的。
黑煞刀出鞘了。
刀身厚背窄锋,刀脊上刻着一道道凹槽,像是干涸的血渠。刘撼山把铁链缠在刀柄末端,一圈一圈绕紧,打了个死结。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仪式。
杜守拙没动。
他知道不能动。左臂的毒针伤口开始发麻,颈侧那一针的麻痹感正往肩膀爬。他刚才还能用右手发力,现在整条左臂像不是自己的,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搐。
刘撼山抬起了刀。
第一刀劈下来时,带着风压。
杜守拙举刀格挡,双刀相撞,震得他虎口裂开。他退了半步,脚后跟踩到碎石,身子一歪,左肩旧伤猛地一抽,整个人差点跪下去。
第二刀又来了。
这一刀更快,刀势往下压,逼得他刀锋下沉。第三刀紧跟着斩向右腿,他跳起来避开,落地时膝盖一软,单膝砸在地上。
碎石崩飞。
刘撼山没有追击。他站着,刀尖斜指地面,嘴角慢慢拉开。他说话了。
“你刚才那一下,是想杀我?”
杜守拙没回答。他把刀插进土里,借力站直。右手还在抖,但他握住了。
刘撼山笑了。
“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装什么镇定?”
他话音未落,人已冲上来。
黑煞刀高举过头,从正中劈下。杜守拙拔刀迎击,两刀再撞。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刘撼山的刀不只是重。
每一击都带着震荡,像是拳劲灌进了刀身。那股力道顺着刀传到手臂,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耳朵嗡鸣。
第四刀横扫腰腹。
他勉强拧身,刀锋擦过肋骨,布料撕裂,皮肤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涌了出来。
第五刀直刺胸口。
他低头侧身,刀尖擦着锁骨过去,带出一串血珠。
第六刀、第七刀、第八刀……
刀刀相连,没有间隙。刘撼山不再用拳,而是把黑煞拳的劲道全融进了刀法里。每一刀都像是一记重拳,打得他节节后退。
杜守拙的背撞上了岩石。
刀被压到身侧,几乎贴住大腿。刘撼山的刀尖离他咽喉只剩一寸。
“你现在知道了吧?”
“我不是靠毒针活到现在的。”
杜守拙盯着那双眼睛。
里面没有狂妄,只有冷。
他忽然明白了。
这人一直在藏。
藏实力,藏刀法,藏真正的杀招。
刚才的失败,是对方演的。
就是为了让他松懈。
就是为了这一刻。
刘撼山收回刀,退后一步。
“你姐姐被我关了十年。”
“你以为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杜守拙的手指抠进刀柄。
“因为我每天给她一口饭。”
“因为我没让她死。”
“你算什么哥哥?你连她在哪都不知道!”
刀光再闪。
这一刀砍向左臂。
杜守拙本能抬手格挡,断锋刀横在身前。两刀相撞,他整条左臂一麻,骨头像是要裂开。旧伤处炸开剧痛,他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单膝跪地。
刘撼山没有停。
刀影翻飞,一招接一招压下来。杜守拙只能招架,无法反击。他的刀法开始变形,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次格挡,都像是在扛一座山。
第九刀劈向右肩。
第十刀扫向左腿。
第十一刀直取面门。
他低头躲过,刀锋削断了几根头发。
第十二刀、第十三刀、第十四刀……
刀刀都往旧伤处招呼。
左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刀在他手里,变得越来越沉。
刘撼山忽然收刀后退。
他站在原地,喘了两口气,右臂抖了一下。旧伤影响发力,但他很快调整过来。
“你师父教你的刀法,叫断锋?”
“断的是别人的锋,还是自己的路?”
杜守拙没说话。
他低着头,呼吸沉重。汗水混着血,从额角流下来,滴进眼睛。
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一瞬。
刘撼山又动了。
这一刀不是劈,不是刺,而是横拖。刀锋贴着地面,划出一道弧线,直取他双腿。
杜守拙跳起。
他在空中转身,想借势反攻。可刘撼山早有准备,黑煞刀猛然上挑,刀背狠狠撞在他手腕上。
断锋刀脱手飞出,插进远处的土里。
杜守拙落地时踉跄一步,左手撑地才没倒下。他抬头看去,刘撼山已经走到他面前,刀尖指着他的喉咙。
“你输了。”
杜守拙没动。
他盯着那刀尖,一动不动。
刘撼山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死,就能赢?”
“可你现在已经废了。”
他抬起左脚,踩在杜守拙右手上。
用力碾下去。
骨头发出咔的一声。
杜守拙咬牙,没出声。
刘撼山俯身,靠近他耳边。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她十年吗?”
“因为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找来。”
“现在你来了。”
“可你连我的刀都接不住。”
他抬起黑煞刀,刀尖缓缓下移,指向杜守拙左臂旧伤处。
“这一刀,我要你永远拿不了刀。”
杜守拙突然笑了。
刘撼山一顿。
“你笑什么?”
杜守拙抬起头,看着他。
“你忘了。”
“我这条胳膊。”
“早就不是为了打架长的。”
刘撼山皱眉。
就在这瞬间,杜守拙左手猛地拍地,身体向右翻滚。
刘撼山一刀斩空。
杜守拙滚到一块岩石旁,右手撑地站起。他的手骨折了,但还能动。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断锋刀,没有去捡。
他站着,面对刘撼山。
左臂垂着,右手指节破裂,脸上全是血和汗。
但他站着。
刘撼山冷笑:“你还想打?”
杜守拙没回答。
他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
不是愤怒,不是仇恨。
是一种更沉的东西。
刘撼山忽然觉得不对。
他举刀上前,一刀劈下。
杜守拙没躲。
他等刀快到头顶时,突然低头,右肩撞向刘撼山胸口。
两人撞在一起。
刘撼山后退一步,刀势被打乱。
杜守拙趁机后撤,拉开了距离。
刘撼山怒吼,提刀再上。
刀光如潮。
杜守拙不再硬接。他闪、退、绕、避,用最小的动作化解攻势。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但节奏开始变化。
刘撼山的刀越来越重,但杜守拙的呼吸却渐渐平稳。
他忽然想起陈默尘的话。
“力尽时,守即是进。”
他没有进攻。
他在等。
等对方的破绽。
等那一瞬间的空档。
刘撼山一刀横斩,刀锋掠过他胸前,划开衣服。
杜守拙没有后退。
他往前踏了一步。
两人距离缩短。
刘撼山抬刀欲劈,却发现杜守拙的右手正缓缓抬起。
那只手骨折了,指节扭曲,血流不止。
但它抬起来了。
它抓住了断锋刀的刀柄。
刘撼山瞳孔一缩。
杜守拙把刀从地上拔了出来。
刀尖指向地面。
他没有举刀,没有摆架势。
他就这么站着,刀在身侧。
刘撼山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了。
不是更强,不是更快。
而是一种……更难对付的东西。
杜守拙开口了。
声音很轻。
“你说你留她十年。”
“是为了看我什么时候来。”
他顿了一下。
“可你错了。”
“我今天来。”
“不是为了报仇。”
刘撼山握紧黑煞刀。
“我是来告诉你。”
“她不用再等了。”
他说完,右脚往前滑了半寸。
刀尖离地一寸。
刘撼山的刀已经举起。
风停了。
杜守拙的右手突然发力,刀身一震。
刘撼山的刀也同时落下。
两人的影子在岩石上交叠,像两条绞杀的蛇。
杜守拙的刀还在身侧。
刘撼山的刀已劈到头顶。
刀刃离他天灵盖只剩三寸。
杜守拙的眼睛眨都没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