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师伯留下的标记！”
云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轻点着壁画角落那几个扭曲的新鲜刻痕。暗红色的痕迹深入石壁，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能量涟漪，散发着与这座古老殿宇格格不入的、阴冷污浊的幽冥气息。这绝非岁月侵蚀的痕迹，而是人为的、带着明确恶意的烙印。
我凑近细看，那几个符号抽象而诡异，像是一只窥探的眼睛，又像是一张狞笑的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它们的位置十分刁钻，恰好刻在壁画中一位正在施法的上古先贤的袖口褶皱处，若不仔细查看，极易忽略。
“她在找什么？还是……在标记什么？”云芷秀眉紧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面壁画，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我的心沉了下去。清微真人果然来过这里，而且时间绝不会太久。这座看似与世隔绝的“镇墟殿”，早已不再安全。她留下这些标记，目的绝不单纯。是给同伙指路？还是在监控此地？亦或是……这壁画本身，隐藏着她需要的东西？
“仔细检查这面墙，还有周围。”我压低声音，体内那刚刚稳定些许的三色旋涡微微加速旋转，感知提升到极致。云芝纹印也传来微弱的警示波动，显然对这股幽冥秽气极为排斥。
我们沿着壁画缓缓移动，不放过任何一寸石壁。殿内光线柔和，源自壁上镶嵌的发光晶石，但此刻，这光芒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空气中那份祥和宁静的“养魂意境”，似乎也因这外来的污秽而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突然，我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壁画下方，靠近墙角的一处阴影里。那里，地面上有一小片不易察觉的、颜色略深的区域，像是……什么东西被移开后留下的痕迹？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擦拭，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的空间波动。
“这里有东西被取走了。”我沉声道。痕迹很新，空间波动的属性与清微真人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云芷立刻俯身查看，脸色更加凝重：“是‘定界石’！镇墟大阵的辅助阵基之一！虽然主阵已残，但定界石能稳定局部空间，削弱归墟之力的侵蚀。她取走这个做什么？”
破坏稳定性？还是另有所图？清微真人的行为愈发诡异难测。
“看来，这座镇墟殿，远不止是给我们提供庇护所那么简单。”我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面巨大的壁画，“清微在此地活动，留下标记，取走物品，这壁画……恐怕是关键。”
我们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壁画本身。壁画内容宏大连贯，描绘的是一场惨烈到极致的神魔之战。无数身形伟岸、服饰古朴的先民，手持各种散发着光芒的器物，与从滔天黑雾中涌出的、形态狰狞恐怖的魔物厮杀。天空破碎，大地崩裂，景象宛如末日。壁画中央，一位看不清面容、但气度恢弘的女子（疑似林云芝先祖）手持光芒万丈的云芝纹印，率领众人，将一道巨大的、仿佛连接着九幽的黑暗裂缝强行封印。
整体的叙事与守山人传承的记载大致吻合，歌颂先祖的功德与牺牲。但此刻，带着怀疑的目光重新审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渐渐浮现出来。
尤其是在那些清微留下标记的附近，壁画的笔触似乎……有细微的差异？某些区域的颜料色泽略深，线条的走向也略显生硬，仿佛后来被人精心修补、甚至……篡改过？
“云芷，你看这里。”我指向壁画中，那位疑似林云芝的先祖脚下。按照正常视角，她应该是脚踏祥云或法阵，但仔细看去，她足下描绘的纹路，并非祥瑞图案，而是一种极其隐晦的、层层叠叠的锁链状阴影，这些阴影的末端，隐隐与下方被封印的黑暗裂缝相连！若不凝神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还有这里！”云芷也发现了异常，指向壁画边缘，几个正在与魔物厮杀的先民身影。他们的表情并非纯粹的英勇决绝，在某个极小的局部，颜料勾勒出的眼角眉梢，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挣扎？甚至有一人的手，并非握紧兵器，而是微微向内蜷缩，仿佛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牵引！
这些细节，与壁画整体歌颂牺牲、坚定封印的宏大主题，隐隐产生了一种矛盾感！
“这壁画……有问题。”云芷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它似乎在讲述另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束缚与反抗的故事？”
难道……上古那场封印，并非简单的正义战胜邪恶？其中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那些参与封印的先贤，他们的结局，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光辉吗？林云芝先祖脚踏锁链阴影，又意味着什么？
清微真人留下的标记，恰好就在这些“矛盾点”附近！她是在提示？还是在……掩盖？
就在我们全神贯注解读壁画时，殿外那片平静的地下湖泊，突然毫无征兆地荡漾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的窥探感，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渗透进大殿！
“有人！”我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殿门方向！体内三色旋涡骤然收缩，气息瞬间内敛到极致，云芝纹印的光晕也彻底隐去。云芷反应极快，几乎同时收敛气息，闪身躲到一根倾倒的石柱后方。
殿内死寂无声，只有我们压抑的心跳。那窥探感若有若无，盘旋片刻，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又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消失在湖泊深处。
是巡弋的魔物？还是……清微真人留下的后手？
“此地不宜久留。”我压低声音，语气凝重。清微真人既然在此地活动，难保没有布置其他监控或陷阱。刚才的窥探，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嗯。”云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但离开之前……”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面诡异的壁画上，“这壁画或许藏着至关重要的信息，不能就此放过。”
她走到壁画前，伸出双手，轻轻按在石壁上，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守山人独特的感应秘法悄然运转。她在尝试与壁画中可能残留的先祖意念或者阵法灵性进行沟通。
我则警惕地守在殿门附近，感知全开，监视着外面的动静，同时分出一缕心神，继续审视壁画。目光掠过那些厮杀的场面，最终停留在壁画最边缘、一处描绘着大战之后景象的角落。
那里，画面变得模糊而抽象。象征着封印成功的云芝纹印高悬于空，洒下光辉，但大地依旧满目疮痍。而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描绘着几个模糊的身影，正悄然走向远方的黑暗，他们的背影……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又似乎……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孤独。
其中一道身影，手中似乎托着某样东西，那东西的形状……我瞳孔猛地一缩！那轮廓，竟然与蕴灵匣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林云芝先祖封印幽冥之后，并未如传说中那般消散或归隐，而是……带着蕴灵匣（或者类似的关键之物），去了某个地方？去了哪里？壁画没有给出答案，只留下一个引人深思的背影。
“林公子……”云芷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她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沟通秘法消耗不小，“壁画中残留的灵性极其微弱，且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干扰过，难以读取清晰的信息。但我隐约感觉到……一股极其深沉的‘悲伤’与‘不甘’，还有……一丝对后来者的‘警告’。”
悲伤？不甘？警告？
这与壁画表面歌颂的胜利光辉截然不同！这座镇墟殿，这座壁画，到底隐瞒了什么真相？
就在这时，我怀中的蕴灵匣，再次传来了异动！这一次，并非指引方向的温热，而是一种……急促的、带着警示意味的震动！同时，指向了殿内另一个方向——那座白玉祭坛的后方！
那里，原本是光滑的墙壁，空无一物。
但此刻，在蕴灵匣的警示下，我凝神望去，竟然发现那面墙壁上，隐隐浮现出几行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由能量构成的字迹！字迹古拙，与祭坛上的云芝花纹同源！
“虚……实……相生……眼……墟……一线……逆……则……生……顺……则……亡……”
字迹闪烁不定，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
虚实相生？眼墟一线？逆则生，顺则亡？
这又是什么意思？是对“虚无之眼”和“归墟”的提示？还是……离开此地的方法？！
“看来，先祖留下的后手，不止一处。”云芷也看到了字迹，眼中闪过明悟，“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生路提示！清微师伯的标记，可能是想误导，或者掩盖这个！”
逆则生，顺则亡……如何逆？如何顺？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殿外那片深邃的湖泊，又看向祭坛，最后落回那面诡异的壁画。一个大胆的猜想，逐渐在脑中成形。
难道……离开此地的关键，并非远离那恐怖的“虚无之眼”，而是……反向利用它？利用这“镇墟殿”与“眼墟”之间某种微妙的关系？
风险极大！但“顺”着清微可能期望的方向走，恐怕才是真正的死路！
“我们得试试。”我看向云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云芷与我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我的想法，她重重点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相信先祖的指引。”
不再犹豫，我们回到白玉祭坛旁。我再次将手按在祭坛中心的云芝花纹上，全力催动云芝纹印，同时引导体内那三色旋涡的力量，小心翼翼地触碰祭坛，试图激发更深层次的变化。云芷则守在旁边，全力戒备。
“嗡……”
祭坛再次亮起乳白色光华，但与之前温和的滋养不同，这一次，光华变得有些……躁动？整个大殿微微震颤起来，墙壁上那些发光晶石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汇聚而来的灵气流也变得紊乱。
“逆……”我心中默念，不再试图安抚和引导这股力量，反而以一种对抗的、逆向的意念，强行冲击着祭坛内部某种无形的“规则”！
“咔嚓！”
祭坛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纹蔓延开来！同时，殿外那片平静的湖泊，中心处突然旋转起一个不大的旋涡！旋涡深处，隐隐传来空间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异响！
“有反应了！”云芷低呼。
但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从殿外传来！整个石殿剧烈摇晃！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湖泊深处苏醒，撞击着殿宇的根基！
那冰冷的窥探感，再次出现！而且，比之前强烈了十倍！充满了暴戾与杀意！
我们触动了这里的防御机制？还是……惊动了湖泊里沉睡的东西？！
“快！加快速度！”我低吼着，不顾一切地将力量注入祭坛！裂纹越来越多，祭坛的光芒变得刺眼！殿外的撞击声和旋涡的吸力也越来越强！
“逆则生！赌了！”
我猛地将云芝纹印与三色旋涡的力量以某种奇特的频率共振，狠狠“砸”向祭坛核心！
“嗡——！！！”
一道耀眼的白光自祭坛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我们！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我仿佛看到，湖泊中那个旋涡骤然扩大，一个巨大的、布满鳞片的黑影，正从中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