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向灰岩堡深处，一间隔绝了所有喧嚣的密室内。
混合着金属锈蚀和奇异腥甜的药剂气味几乎凝成实质，墙壁上镶嵌的冷光魔晶石投下惨白的光芒，照亮了长桌上杂乱摆放的各式玻璃器皿、闪烁着微光的研磨工具，以及中央那座小巧却温度极高的秘银坩埚。
法比安医师那件纤尘不染的白袍下摆，不经意间沾染了几点刺目的暗红污渍。
他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双平日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坩埚内剧烈反应、不断冒着气泡的粘稠液体。
液体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浑浊乳白色，偶尔窜起一丝危险的电弧。
“不对……”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语，枯瘦的手指猛地抓过旁边一叠写满密密麻麻数据的羊皮纸，飞快地翻动着，指甲划过纸面发出刺啦的轻响,“反应速度快了百分之十七……能量峰值波动超出预期范围……稳定剂的惰化效果衰减了……”
他猛地将数据纸拍在桌上，又抓起另一份陈旧许多的、边缘已经卷曲发黑的笔记。
那是他这些年使用黑龙血做研究时的详细记录。
“上一次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自己所剩不多的花白头发，“黑龙的力量层级明明更高……为何这白龙血的活性反而比黑龙血还要狂躁？”
坩埚内的液体突然发出一阵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咔嚓”声，颜色瞬间变得剔透了些许，但内里翻滚的力量却更加骇人。
法比安医师瞳孔一缩，几乎是扑到桌边，用特制的坩埚钳将坩埚移开热源，另一只手抓起早已备好的冰霜降温符文板垫在下方。
一阵剧烈的白气嘶嘶升起。
待反应稍稍平复，他用一支长长的水晶滴管，极其小心地从坩埚内吸取了少许已冷却成暗蓝色的药剂。
他转过身，快步走向房间角落的一个铁笼。
笼子里是十几只用来试药的白鼠，正不安地窜动着。
法比安打开笼子，精准地夹出一只，将其固定在一个特制的微型束缚架上，白鼠四肢乱蹬，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水晶滴管尖端的液体，滴入了白鼠大张的嘴里，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小滴。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白鼠只是挣扎得更厉害了些。
但仅仅三息之后。
“吱——！！！”
一声尖锐到不似鼠类的嘶鸣猛地爆发出来！
那只白鼠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体表的白色毛发根根倒竖，继而变得粗糙、硬化，隐隐透出一种冰冷的苍白光泽！
它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瞳孔收缩成一道冰冷的竖线！
束缚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紧接着，一股微弱的、却带着刺骨寒意的白雾从白鼠张开的尖嘴里喷吐而出，瞬间在束缚架的金属杆上凝结出一层薄霜！
龙息！
尽管微弱，但那绝对是龙类血脉力量的显现！
法比安医师呼吸一滞，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束缚架上，镜片后的眼睛里爆发出极度兴奋与探究的光芒：“成功了？不……这反应太剧烈了！稳定剂完全没起作用！”
他的话音未落，那只“龙化”的白鼠力量陡增，猛地挣断了特制的束缚钢箍！
它落在冰冷的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体型已比之前大了整整三圈！
它血红的竖瞳死死盯住了法比安，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暴戾与毁灭欲，再无半分原先的生物该有的恐惧。
它后肢蹬地，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直扑法比安的面门！
速度之快，带起了破空之声！
法比安脸色一变，但常年与危险药剂打交道的他反应极快，猛地向侧后方退去，同时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一面厚重琉璃挡板。
“嘭！”
龙化白鼠狠狠撞在琉璃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那撞击力大得惊人，绝非普通鼠类所能拥有。
然而，这一撞也像是耗尽了它强行催生出的所有生命潜能。
它摔落在桌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体表那层伪龙鳞片下仿佛有无数小老鼠在窜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啦”声。
它的身体像吹气一般继续膨胀，皮肤被撑得透明，血管如扭曲的蚯蚓般凸起……
法比安医师瞪大了眼睛，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再次扑到桌边，几乎是贴着观察，嘴里飞快地念叨着：“血脉崩溃……能量过载……”
“噗——”
一声闷响。
桌上只剩下一滩混杂着细微冰晶和暗红组织的污秽，散发着浓烈的腥气和寒意。
实验室里陷入了死寂，只有冷光魔晶石恒定地散发着白光，照亮了法比安医师那张苍白又潮红、充满了困惑与极度兴奋的脸。
他胸口微微起伏，盯着那滩污迹看了许久。
然后，他猛地直起身，一把扯下被弄脏的白袍扔到一边，快步走回主实验台，手指因为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重新拿起了一管新的白龙精血。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那些记载着黑龙血实验数据的陈旧笔记，“这次的药剂反应和实验品的表现与之前完全不同……之前的适应性数据必须全部重新校准……这样一来实验的风险系数呈指数级上升……”
“我需要新的模型……全新的参数和配比……更多的实验体……以及……大量的实验！”
水晶试管在他手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