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转向灰烬公国的权力中心,宏伟的王宫议事厅内。
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绘有历代先祖功绩的穹顶,阳光透过彩色的琉璃窗,投下斑驳而肃穆的光影。
公国的领导者,劳伦斯·冯·奥古斯公爵都正端坐在王座之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听着下方一位大臣关于南部行省税收的冗长汇报。
“……综上所述,公爵大人,若将新垦地的免税期再延长三年,或可更好地吸引流民,长远来看……”
这时,一名穿着传令官服饰的官员从走廊快步走来,他的脚步虽急,却保持着宫廷人员特有的安静。
他来到殿门外,并没有闯入,而是与侍卫长低声、快速地交谈了几句,并将一份简短的文书递了过去。
侍卫长接过文书,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无声地推开大殿一侧的偏门,悄步走入。
他没有打扰正在发言的财政大臣,而是沿着墙边迅速走到御前大臣身侧,将文书递上,并附耳低语。
御前大臣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快速扫了一眼文书内容,随即对侍卫长微微颔首。
他耐心等待着财政大臣结束了他的陈词,在殿内短暂的间歇时刻,才上前一步,面向王座朗声道:“公爵大人,侍从庭刚呈来消息,前往北境霜岩领运送物资的运输队已顺利返回王都。队长正在偏殿候旨,等候殿下的召见。据初步呈报,霜岩领一切安好,外城墙建设已颇具规模。”
公爵劳伦斯·冯·奥古斯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兴致:“哦?回来了?宣他上殿吧,我正好也想听听北境的具体情况。”
“宣——运输队长上殿!”内侍官清亮的声音次第传下。
很快,运输队队长在宫廷侍卫的引导下,低着头,步履稳重地走入大殿。
显然他已在偏殿稍作整理,但甲胄上的风尘和脸上的疲惫依旧可见。
他走到御前规定的距离,单膝跪地,垂首行礼:“卑职参见公爵大人。”
“平身。”公爵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方才听闻,霜岩领建设顺利?详细说说,沃伦·冯·黑荆棘那边情况如何?”
队长站起身,依旧微微躬着身子,恭敬地回答:“回禀公爵大人,托公爵大人洪福,霜岩领发展得远比预想的要好。虽然地处荒芜,但整个领地生机勃勃,秩序井然。尤其那座堡垒,规模宏大,属下离开时,据沃伦领主所言,其外墙的建造进度已过半,巍峨之势已初具雏形,远超一般开拓领地的规模,颇有边境坚城的雏形了。”
“哦?进度如此之快?”公爵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目光扫过下方的众臣,“能在那片苦寒之地站稳脚跟,并建起如此城墙,实属不易。看来黑荆棘家的这个小子,倒是真有几分本事,没辜负我的期望和他父亲的推荐。”
厅内诸位大臣也纷纷点头附和,露出赞赏的神情。
然而,队长的话音并未停止,他稍稍停顿,语气变得沉重了些:“公爵大人,沃伦领主还托卑职向您禀报一事。他们在其领地外围,发现了……三处被彻底摧毁的开拓营地遗迹。经辨认,初步判断……应是范克里夫、斯托勒以及怀特三家所建立的据点。”
“什么?!”
话音未落,议事厅内原本轻松的气氛骤然凝固。
人群中,三位衣着华贵的大臣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脸色,几乎同时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向运输队负责人。
公爵的眉头骤然锁紧,身体彻底坐直了,之前的轻松愉悦消失无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声音沉了下来:“具体情况如何?详细说来!”
“是,公爵大人。”队长深吸一口气,将沃伦告知他的情况娓娓道来:“约莫一个多月前,霜岩领的斥候在野外救回一名怀特家族的幸存者。据其所述,他们的营地在夜间遭遇大批兽人突袭,营地简陋,无力抵挡,顷刻间便被攻破……几乎无人幸免。沃伦领主得知后,立刻扩大了搜索范围,随后又在东南和西南方向,相继发现了两处同样被彻底毁灭的营地废墟……现场只有焚烧的痕迹和大量血迹,未有发现遗体。根据方位和少量残留物判断,应是范克里夫与斯托勒两家。”
那三位家族代表的脸色从苍白转为铁青,嘴唇微微颤抖,却又强行压抑着,不敢在王前失仪。
大殿内鸦雀无声,只剩下队长清晰而沉重的话语在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尤其是那三家代表。
“……竟有此事。”公爵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目光扫过那三位如丧考妣的代表,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北境开拓,本就风险难料,与蛮族部落的冲突亦在所难免。诸位……节哀。”
他的话语带着威严,也带着一丝程式化的安抚,但并未有任何追究责任或表示要立刻报复的意图。
正如开拓法令所说:机遇与风险,皆由开拓者自行承担。
那三位代表深深低下头,肩膀微微垮下,双手紧握成拳,却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谢……公爵大人关怀。”
大殿内的气氛依旧有些压抑,关于税收和河道的讨论似乎也难以继续。
公爵挥了挥手:“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北境的消息,诸位都听到了。开拓之事,有成亦有败,乃兵家常事。都退下吧。”
“是,殿下。”众大臣躬身行礼,陆续退出大殿。
运输队长再原地等待了片刻,见诸位大臣均已退去,便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封信件,双手呈上:“公爵大人,此外,卑职此次返回,还带回了霜岩领呈上的两封信件。”
一名内侍立刻上前,将信件接过,恭敬地放在国王面前的御案上。
一封轻薄,用的是质地较好的羊皮纸,火漆印章严谨;另一封则异常厚实,鼓鼓囊囊,似乎塞了很多页纸,用的却是普通的灰纸,封口也简单得多。
公爵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封薄信上,他拿起信,看了一眼火漆印记:“是赫克托大师的信。”
他的注意力随后转向那封厚厚的信,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公爵拿起信,掂量了一下份量,随口问道:“这封又是何人所写?竟如此……厚重。”
运输队长连忙躬身回答:“回公爵大人,这封信……是霜岩领的一位骑士,名为西里尔斯,托付卑职队伍中的士兵,本想通过佣兵协会转发至灰岩堡。但卑职觉得……此信内容如此之多,或许涉及北境防务的紧要细节,故而不敢经由民间渠道,特此呈送公爵大人圣裁。”
“西里尔斯?”公爵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便是沃伦信中多次提及、在此次守城战中居功至伟的那位骑士?”
“正是,殿下。”
公爵沉吟了一下,并未立即拆信,而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厚厚的一叠信纸,目光变得深沉难测。
他将两封信都放在手边,对运输队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是,谢大人!”运输队长再次行礼后,躬身退出了大殿。
公爵先是拆开了赫克托大师的那封信,目光快速扫过。
信的开头是格式化的问候与例行汇报,阐述了法师团在北境的日常工作,协助加固城墙、布置防护法阵、利用地脉能量等。
语气平稳客观,符合赫克托一贯的严谨风格。
然而,信件的中段,内容开始转变。
“…公爵大人所嘱之事,老臣时刻未忘,对西里尔斯骑士的日常言行一直保持着密切观察。
经过数月审视,我必如实禀报:老臣并未发现任何与兽人勾结或损害王国利益的确凿证据。
此人的心思相当直率,而且待人接物都平等相待,我曾亲眼见他为一个受伤的奴隶处理伤口,神情专注,并无作伪之态。
这种特质颇为少见,但观其言行,似乎一切行为都源自他的良善本性。
西里尔斯骑士的思维也相当活跃,时常有些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奇思妙想,尤其是在军事方面。
之前的守城战中,那些效果卓着的计策几乎都出自他的谋划,这些战术兼具想象力与实效性,确实展现了非凡的军事才华。
因此,老臣的判断是,他当年在黑齿镇外救助那个虎人,更大的可能性是出于善良和心软,见不得生命在眼前消逝,而非任何通敌叛国的阴谋。
此举固然愚蠢,埋下了今日的祸根,但其初衷或许并无恶意。
就目前而言,西里尔斯骑士对霜岩领而言是至关重要且无可替代的栋梁,他的忠诚与才智,目前毫无保留地用在了为殿下开拓疆土的事业上。
老臣会继续履行监察之责,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必将立刻向公爵大人密报。”
罗德里克公爵看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羊皮纸的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随后将其暂时放在一旁。
当公爵重新拿起那封厚厚的、来自西里尔斯的信。
他凝视着那普通的信封,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纸背,看到那个远在北境、屡立奇功的骑士,究竟在这厚厚的信笺里,写了些什么。
——分割线——
为书友“。).(。”道歉,由于本人的失误没看到章末讨论,欠其一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