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黄昏，北风卷着沙尘，吹得官仓废墟上的破旗猎猎作响。
石龙的人马准时出现在北面山脊上，黑压压一片，粗略看去不下千人。这群“乞活军”衣衫褴褛，武器五花八门，但个个眼神凶悍，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狼。
“他娘的，石龙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赵虎趴在断墙后，看着山脊上的人影直咂舌。
风妄举着单筒望远镜——这是从清水洼影卫那里顺来的好东西——仔细观察：“他在虚张声势。真正能打的不会超过三百，其他都是凑数的流民。”
李忠皱眉：“三百也够韩德才喝一壶了。问题是王胡子的人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南面官道上烟尘滚滚，王胡子的五百精锐拍马赶到。这些士兵装备整齐，清一色的制式腰刀，显然是他压箱底的本钱。
王胡子本人骑着匹枣红马，老远就喊：“风兄弟！我们来了！粮窖在哪儿？”
风妄从断墙后转出来，指了指脚下：“就在我们站着的这片地底下。不过王头领，在开窖之前，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诚意？”
王胡子脸色一僵，干笑道：“风兄弟这是什么话......”
“石龙的人已经在山上看半天了。”风妄慢悠悠地说，“王头领要是真心合作，现在就派两百人去北面山口布防。否则等石龙冲下来，咱们谁都别想拿到粮食。”
王胡子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咬牙挥手：“二队三队，去北面山口！”
看着两队人马不情不愿地往北移动，赵虎凑到风妄耳边低语：“这老狐狸还真听话？”
“他不是听话，是没得选。”风妄冷笑，“徐明肯定告诉他韩德才要卸磨杀驴，他现在比我们还急。”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风妄脸色一变：“趴下！”
“轰——”
一枚巨石从天而降，砸在刚才王胡子站立的位置，把枣红马砸成了肉泥。要不是亲卫眼疾手快把他拉开，现在他也成了肉饼。
“石龙你个王八蛋！”王胡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大吼，“给老子放箭！”
“等等！”风妄一把按住他，“不是石龙。”
他指向西面山坡，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队韩字营兵马，带队的正是徐明。刚才那枚巨石，就是从他们阵中投石机抛出的。
徐明在山坡上抚掌大笑：“精彩！真是精彩！王头领，没想到你真敢勾结流寇，私开官仓！”
王胡子气得浑身发抖：“徐明！你算计我！”
“彼此彼此。”徐明笑容一收，厉声道，“韩将军有令：叛贼王胡子，格杀勿论！其余人等放下兵器，可免一死！”
场面顿时大乱。王胡子的部下惊慌失措，有的想抵抗，有的想逃跑。北面山脊上，石龙的人马也开始骚动。
风妄当机立断，对赵虎喝道：“发信号！”
三支响箭冲天而起。这是约定好的信号——计划有变，各自为战！
几乎在响箭升空的同时，异变再生！
“砰”的一声巨响，官仓中央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不是粮窖，而是一条密道！
数十个黑衣蒙面人从密道中蜂拥而出，身手矫健得不像凡人。为首之人长剑如虹，直取徐明！
“影卫！”风妄瞳孔猛缩。他万万没想到，影卫居然一直藏在官仓底下！
徐明显然也大吃一惊，慌忙后退：“放箭！快放箭！”
韩字营的箭雨倾泻而下，却被影卫用某种合击阵法尽数挡开。这些影卫配合默契，剑光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王胡子都看傻了：“这、这又是什么人？”
风妄来不及解释，一把拉住他：“想活命就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冲向官仓西侧的断壁残垣——那里是唯一没有被三方势力封锁的方向。石龙的人马已经从北面冲下来，和韩字营杀作一团；影卫则在中央大杀四方；王胡子的部下群龙无首，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等等！”王胡子突然甩开风妄的手，眼睛死死盯着混战中的某个身影，“那是我弟弟！他怎么会跟影卫在一起？”
风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年轻将领正在影卫的掩护下往密道撤退。那人的眉眼与王胡子有七分相似，但身手明显受过专业训练。
“你弟弟是影卫？”赵虎目瞪口呆，“好家伙，你们家这成分够复杂的啊！”
王胡子脸色惨白，喃喃自语：“难怪......难怪他总劝我投靠朝廷......”
这时李忠突然指着密道口：“风兄弟，你看那个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影卫的护卫下快速撤离——正是当日在落鹰涧见过的灰隼！他虽然也穿着黑衣，但风妄绝不会认错那双眼睛。
风妄心中巨震。灰隼是影卫？那他引自己来潼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让他们跑了！”徐明在山坡上气急败坏地大叫，“特别是那个背弓的小子！韩将军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批韩字营士兵开始向风妄他们包围过来。前有追兵，后有混战，左边是石龙的疯子在乱砍，右边是影卫在开无双，简直是无路可逃。
赵虎挥舞着长刀，砍翻两个冲上来的士兵，喘着粗气说：“风小子，现在这局面，堪比修罗场啊！”
风妄一箭射穿某个想偷袭的韩字营校尉，苦中作乐地回了句：“这波真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
李忠一边格挡箭矢一边吐槽：“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梗！”
就在这危急关头，石龙突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韩德才！我日你仙人！”
原来这疯子看影卫战力太强，居然调转矛头，带着人直接冲向韩字营本阵！这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风妄抓住机会，对王胡子喝道：“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王胡子看着已经消失在密道口的弟弟，一咬牙：“走！”
众人且战且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冲进了西面的山林。身后官仓方向的喊杀声依然震天，但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跑出十里地，确认没有追兵，众人才敢停下来休息。
王胡子清点人数，带来的五百精锐只剩不到两百，顿时捶胸顿足：“完了！全完了！”
风妄检查着箭囊，头也不抬地说：“王头领，现在该说说你弟弟的事了？”
王胡子长叹一声，瘫坐在地：“我早就该想到的......三年前他被官府抓走，回来后就变得神神秘秘，原来是被影卫收编了......”
李忠突然插话：“你们发现没有？那些影卫好像特别针对韩字营的人。”
风妄点头。他也注意到了，影卫虽然见人就杀，但对韩字营格外“照顾”，几乎是在追着徐明打。
“看来韩德才和影卫不是一伙的。”赵虎挠头，“那灰隼引我们来这儿，难道是借刀杀人？”
风妄望着官仓方向升起的浓烟，心中疑云密布。灰隼、影卫、源石、潼山内斗......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先回潼山。”他站起身，“张将军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王胡子哭丧着脸：“我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
“你以为徐明会放过你？”风妄冷笑，“现在唯一能保你的，只有张继关。”
众人正要动身，前方树林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几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灰隼带着两个影卫，不知何时已经拦在了路上。他依然穿着那身灰衣，但腰间多了一块玄铁令牌。
风妄下意识地握紧了弓：“你果然是影卫。”
“影卫第七统领，代号灰隼。”灰隼坦然承认，目光扫过风妄背后的长弓，“我果然没看错人。今日这场戏，你唱得不错。”
王胡子猛地跳起来：“我弟弟呢？”
“放心，他很好。”灰隼淡淡道，“倒是王头领你，现在回潼山就是死路一条。韩德才已经以通敌罪名，接管了你所有地盘。”
王胡子面如死灰。
风妄上前一步，与灰隼对视：“你引我来潼山，究竟有什么目的？”
灰隼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很简单。我要你接手王胡子的势力，在潼山......站稳脚跟。”